华人父母来澳养老是幸福还是牺牲?“中式孝顺”还得搭配“中式养老”
随着越来越多的华人移居海外,那些留在国内的父母们已然成为一个特殊的群体,摆在子女面前的也是个两难的选择。如果接父母过来同住,那么语言不通、交通不便,脱离了自己熟悉的环境和圈子,老人能住得开心吗;如果把父母留在国内,那么长期两地分居,一点忙都帮不上,也是每个有孝心的子女最不愿看到的。
在空巢老人已经成为中国一大难题的今天,有人最终选择了遵循“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有人则把父母接到澳洲养老。
而所有把父母接到澳洲的子女,以及奔赴澳洲投奔子女的父母,在筹划这一切的时候,理想的画面想必是这样的:父母在澳洲的蓝天白云下,白天踱踱步、散散心、参加些社区活动,晚上和子女及孙辈共处一室、其乐融融,孙辈还能跟祖父母练练中文。
但现实是真的如此美好吗?
事实上,远渡重洋,含饴弄孙、乐也融融的背后也会有着不少无奈。
纵观中国海外移民的人口基数正在逐年增长,那么国外照料华人的养老问题也亟待解决。
1
澳洲原本就不是老人的天堂
一直以来,澳洲以环境好、福利高备受老人们的向往。不过,在这个众口称颂的养老“圣地”的光环下,很多中国老人在默默经历着不为人知的艰辛。
事实上,在澳洲成为实际意义上的“养老天堂”之前,政府和社会还有太多事情要做。老人,特别是华裔老人,在澳洲正普遍面临着几大困难;对其中相当一部分老人而言,这些困难已经上升成了折磨,他们正昼夜经受。
1.1
语言壁垒无法逾越
语言不通,老人难免会觉得孤独。据最新公布的澳洲人口普查结果显示,与2011年人口普查的同期结果相比,在2016年人口普查之前的五年中,抵达澳洲的移民英语技能水平下降了约2%。中国和印度已成为澳洲主要的移民来源国,而其亲属家庭团聚来澳拉低了总体的英语技能水平。
语言是华裔老人融进澳洲社会最大的壁垒,并且几乎难以逾越,以悉尼为例,99%的华裔老人全无英文基础,很多人连ABC都不熟悉。
对最初来澳的老人而言,连搭巴士、买东西等基本的出行都备受困扰,在各个站台上、巴士站拿着中英文地址条问路的老人时常可见。
尤其若住在西人区,离开了国内熟悉而广泛的社交网络,邻里间的陌生和出行不便,这些都让老人无所适从,孤独展天盖地而来。加上文化上的差异,生活状况令人担忧。
1.2
丧失独立能力
“无论身体状况好坏,很多老人来澳后以为自己‘瘸’了”。
在国内时,可以开车,可以搭乘公交车、地铁等公共交通工具。但来到澳洲以后,大多数中国老人却对“出门儿遛弯儿“都有着深深的恐惧。
许多华人华侨赴澳大利亚打拼多年,希望让父母能够安享晚年。然而近年来,在澳大利亚生活的华裔老人走失事件却频频发生。曾有不少老人在迷路后,由于语言不通无法求助,致使悲剧的发生。
2017年圣诞节期间,在澳大利亚悉尼,2位来自中国的8旬夫妇走失。此事牵动着无数热心人士的心。众多华裔志愿者积极帮助警方寻人。所幸2名老人最终被成功找回,并送入医院进行诊疗。
1.3
心理落差感严重
对一部分之前在国内德高看重的老人而言,他们更需面对极大的心理落差。例如,有媒体曾报道过,有一位60多岁的老先生来澳前曾在中国某间法院工作,如今却因想要减轻子女经济负担,也实现自己的经济独立而去做清洁,其中落差感无以言喻。
在中国时,老人的地位相对较高,有房有退休金有亲朋好友,很多子女都靠老人资助买房;到了澳洲,老人完全依靠子女,心态谦卑,将自己的地位放得很低。这种从属关系上的转变,直接导致了很多悲剧的发生。
1.4
高估澳洲福利政策
许多中国老人在最开始就犯了一个错误:在中国时,砸锅卖铁送子女来澳留学;子女定居后,又再一次卖房卖地或举债移民来澳团圆。这种破釜沉船的做法,除了对子女的孝敬分外自信外,对澳洲的福利也抱有信心。很多老人来澳后生活的艰难,便是源于这份信心。
事实上,在澳洲想要凭养老金完全实现经济独立,老人们必须至少在澳生活10年以上,在此之前只能享受一些如Medicare等基本保障。
1.5
医疗保健系统复杂,导致就医困难
对老人而言,健康是生活要素的重中之重。但对华裔老人而言,尽管持有一张Medicare医保卡,繁冗复杂的医疗保健程序仍是令他们无所适从。
2
“当你在澳洲老了,老的动也动不了”
澳大利亚人在世界范围内绝对称得上是长寿。根据Intergenerational Report的预测:到2055年,澳大利亚将会有近4万人庆祝自己100岁生日(Commonwealth of Australia,2015),而这4万长寿老人中,起码有一半是在养老院(Aged Care Home)里颐养天年。
根据最新数据报告(Department of Health,2016):
🔷澳大利亚65岁以上的老人有6.4%住在养老院
🔷截止2016年6月30日,澳大利亚有约17.6万人目前选择终生住在养老院
🔷澳大利亚养老院中,男性平均年龄为82岁,女性平均年龄为84.5岁
🔷平均养老院居住时长为34.7个月
🔷养老院中有50%以上的老人被诊断患老年痴呆
🔷截止2016年6月30日,澳大利亚共有2669间养老院
在澳大利亚,主要的养老院运营组织都是非营利性质的,但政府相关机构最新统计数据显示,近期批建的养老院中有63%为营利性质,与此同时,有一部分地方议会也将其持有的养老资产出售给了私有买家;这也意味着,澳大利亚养老产业已经开始向偏重营利性质发展。
可以说,目前澳大利亚养老院产业处于一个迅速发展的时期。根据澳洲政府统计数据:2007年-2014年,配备60个床位以上的养老院数量从56%增加到了72%。不论是营利还是非营利性质的养老院,都开始通过合并收购等来实现扩大经营规模的目的。
在养老产业兴起之初,其运营者往往是宗教、社区及慈善组织为主体,但在经过近20年的变革发展之后,私有企业投资、私人投资、海外投资者、养老基金、房地产投资信托基金等开始进入澳大利亚养老产业,并不断增加着自身在这个产业中所占的份额、规模以及影响力。例如:Macquarie Bank, AMP Capital, Japara 以及BUPA,都在全澳范围内拥有合计约数千床位规模的养老院产业。
澳大利亚有以下几种不同形式的老年护理服务机构:
🔷由澳大利亚政府提供资助,在居民家中进行的家中护理
🔷由澳大利亚政府提供资助,在养老院中进行的院所老年护理
🔷由澳大利亚国家政府和州/领地政府联合资助的,在居民家中或在社区场所中进行的社区护理
🔷私人资助,在居民家中或院所提供的其它老年护理服务
2015-2016年国家预算进行了调整,以确保澳大利亚的老年护理系统能够继续满足人口老龄化的需求。 2015年之后申请手续将简化,家中护理服务机构将从中受益,不再需要通过年度老年护理机构审批程序(Aged Care Approvals Round)申请家中护理套餐。
那么对于在澳洲的华裔老人来说,当孩子们工作太忙,无暇照顾自己;随着年龄不断增加,身体机能越来越不如前,澳洲养老院对于华人来说会是一个好选择吗?
3
在澳华裔老人需要“中式养老”
对于大多数华裔老人来说,入住养老院也是心里的一个“坎儿”,多数老人在赴澳之初,都是希望能够过上“三代同堂,含饴弄孙”的生活。但随着身体机能的不断衰退,在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澳洲养老院还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选择。
但不同居住在国内养老院的老人,华裔老人在澳洲养老院里所需面对的不仅仅是独自生活的孤寂感;更需要克服截然不同的饮食习惯,挑战同工作人员们和其他老人居住者零交流的沟通状态,以及去习惯与自己大相径庭的生活文化环境。这些种种外在和内在因素,导致了在澳华裔老人晚年生活质量引人堪忧的局面。
专为华裔老人量身定制的养老院能够为老人社区解决这些外部潜在因素所可能带来的心理问题,而同时也可以减轻其子女们的精神压力,能够更加安心和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学习中。
预计到2026年的时候,80岁以上的老人当中将会有25%都是来自于非英语背景国家,但是由于语言文化和饮食上的差异,许多人都将会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困难,而老年失智症对于英文水平的影响也是十分令人担忧的。
如果他们来自于非英语背景国家,后天学习英语,在老年失智症的影响下,他们往往就会丧失掉讲英语的能力,而只能使用他们的母语。这也就要求养老院需要有会讲老人第一语言的护士以及护工。所以,在养老方面,大多数华裔老人还是渴望回归“中式养老”。
专门针对华裔背景的“华人养老院”就成了大多数华裔老人的最佳选择。在“华人养老院”里一日三餐、社交活动、文化娱乐、节日庆祝都是“中式风格”。
华人养老院的成立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社会和家庭的压力。但是,华人养老院在海外的发展仍让人忧心,诸多限制因素使其举步维艰。资金短缺是限制其发展的重要原因。由于没有充足的资本,养老院的规模、设施和护工素质只能局限在固有水平,难以得到提高。轻者,华裔老人们得不到应有的服务和照料;重者,养老院直接倒闭,使这些老人“无家可归”。
一些养老院规定只有享受当地医补的老人才有权入住,同时高额的费用也让很多老人无法负担。在这种情况下,供需无法达到一定的平衡,华人养老院的发展也容易脱离正常的轨道。另外,在国外开办养老院需要执照,这些营业执照被特定的族群所垄断。
同样是纳税人,但因在澳华人不如其他族群般积极主动,因此错失大量社会服务资源和影响政府政策的能力。
目前,澳大利亚华人人口今年已超100万,占总人口约4.5%,是第一大少数族裔。但在2011年至2015年间,意大利(97.4万人)和希腊(38万人)族群从联邦社会服务基金各自申领约3000万澳元(约1.4亿元人民币);越南族群(25.3万人口)获得760万澳元(约3757万元人民币),华人族群却仅680万澳元(约3362万元人民币)。
以希腊族裔养老院做对比,其长时间接受维省政府资助,已经设立了多家养老院,有多达300个床位。而澳大利亚维省华人人数是希腊的6倍,但仅3家养老院,市中心的两间合共床位约60至80个,另一家则有120个,而轮候名单长达800人。
想在悉尼、墨尔本这样的大城市寻找适合华裔文化背景和生活习惯的高龄服务机构并不容易。澳洲华人养老院数量少、床位紧张、轮候名单长以及等候期不确定等因素,提供中式护老服务并由华人运营的养老院存在“一床难求”的情况。
在澳洲,并非是投资人准备好足够的资金就可以开始建造,所有的养老院建造都要经过相关政府部门、养老机构的审核以及床位的批文。即使拿到联邦政府批文,还需要当地议会政府的批文。华人养老院在这一关会遇到许多始料未及的困难。其中选址是最不容易的一个环节,因为这个过程中会掺杂许多复杂的人为因素。
例如:曾有一家华人养老院希望在悉尼某区兴建,但是遭到了当地居民的强烈反对,许多反对理由更是令人瞠目结舌,比如提出:“ cooking Chinese food ” ( 煮中国菜 ) 和“ Chinese Herbal Medicine ”(中药)的味道会让人难以忍受。
另外,养老院的造价也着实不菲,院所老年护理机构中各类服务设施繁多,其用房必须达到各种建筑代码的要求。最近的行业研究报告称,目前(2014-2015年)每一个居民的建筑和装修成本,每个床位轻而易举就会超过20万澳元,还不包括土地费用。
新建一个养老院需要土地,而且需要的资金投入也高得多:例如,在2014-2015财政年度,一个典型的90床位的养老院的运作成本大约为1900万澳元(外加土地购买费)。澳洲养老机构在银行贷款方面并没有优势,不被给予特别优惠。
所以,在建造一个养老院之前,必须进行周密的计划、研究和考量。其中,需要顾及到的因素包括:该区域中目标顾客的预计市场需求,潜在居民支付住宿费用的能力,以及规模经济(如员工配置效率,厨房洗衣房 等服务区域面积)。可以在开发之初,建造一个略小的院所,之后随着需求量的增加和机构资金的积累,再考虑扩建。
4
现阶段,澳大利亚华人义工
构筑养老服务基石
在澳洲 ,从事义工工作是件很普遍的事情。单单是新南威尔士州,就有200万义工服务于各个组织、机构中。若将义务劳动折算为工资,全澳洲的义工每年为社区贡献的价值超过1450万澳元,而他们所服务机构的贡献值占每年澳洲国民生产总值 (GDP)的 4%。
华人义工帮助来自非英语背景的老年华人融入澳洲的生活环境、并且能够安享晚年。非常值得敬佩。
现在,华人义工能够对于老人提供的多种单一服务项目有:送餐服务( Meals on Wheels ),就是指为那些无法自理膳食的独居、高龄病弱老人提供营养均衡的餐饮服务。社区交通服务(Community Transport),是指为那些行动不便的高龄老人及他们的照顾者提供交通服务。以及红十字会租客连接服务(Tenant Connect - Red Cross),为确保高龄老人起居安全,每天早上定时与他们通电话等等。
悉尼华人社区中为老人提供中、高级专业服务的机构主要有华人服务社 (CASS)、澳华公会(ACCA)、澳华疗养院基金等。他们分别根据地域规划,提供不同地区的老人专业护理。
目前在新州,由政府资助的老人护理主要有两大形式。包括由联邦政府健康、高龄部,及新州政府老年、残障及居家护理公众服务部资助的高龄日间照顾中心,以及社区上门护理服务。
高龄日间照顾中心会根据老人的要求、能力和兴趣等,为他们提供定期和丰富的小组活动。协助老人发展和维持社交互动的能力,并使其家人有休息的时间。包括的项目有社交活动、健康及福利讲座、温和运动、远足和游戏等。
另外,对于那些选择留在家中、独立居住的老人,也可以选择社区上门护理服务。服务机构能够提供包括:陪伴、购物、轻家务、接送约会、银行缴费、协助烹饪、洗澡和协助穿衣、梳洗和户外活动等。
结语
在西方文化中,与“孝道”对应的提法有虔诚、感恩等,这种‘西方式孝顺’多是基于市场化规则和履行法律义务的‘利己型孝道’。”
但在中国,父母希望自己的子女生活得更好,子女希望父母晚年生活幸福,因此绝大多数是基于血缘亲情和伦理使命、不求任何回报的‘利他型孝道’。
曾经在与一位被子女接到澳洲来的老人聊天,谈到养老问题时,老人这样说: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但下一代人总要比我们这代活得好,所以,总要牺牲一代人吧。”
在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免鼻子一酸,感觉泪水就要涌上眼眶。
在澳洲政府“多元文化”和“高福利”的粉饰下,许多华裔老人们在背井离乡地咀嚼着他们始料不及的痛。多一点资助,多一点政策上的改善,多一点关怀,多一点文化上的理解,多一点针对老人的热心政策,澳洲政府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对,没错,确实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
但要是在澳洲,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幸福,这幸福还能融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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