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成名的“天才少女”,到“人设崩塌”的低分作家,成名近20年的蒋方舟经历了什么?(组图)
在整个80后、90后群体中,蒋方舟或许是以文学起家名气最大的几位之一。
头顶“天才少女”、“神童作家”的称号,9岁出版第一本散文集《打开天窗》;中学当选中国少年作家协会主席,开设报纸专栏;20岁不到出版十余本书籍,靠自己为家里买了房。
在寻常人还没积累起步的年龄,她似乎已功成名就:“我是一个古怪的女孩,从小被视为天才,除了发展我的天才外,别无生存的目标。”
图片来源自网络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曾被冠以“生女当如此”之赞誉的她,却在成年后被编辑劝言放弃小说写作,称其“不具天赋”。
从“代笔门”事件、清华破格录取的争议到近日的被质疑“亲日”,她如活靶受八方来箭,一举一动总踩公众情绪雷区。
一路走来,这位轰动文坛的少女,因为母亲精心营造的“天才形象”享受了无尽优待,也在光环褪去之后,切实感受到身份认知的割裂。
01
“天才少女”背后的打造者
蒋方舟的母亲尚爱兰也涉写作,曾获“榕树下”第一届网络原创文学大赛的小说一等奖。
女儿刚出生,尚爱兰担心她有智力障碍,将她放到同产房小孩身边。
别的孩子都挺正常,只有她“两眼望天,一动不动”。
这让尚爱兰悬起了心,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都仔细观察女儿的智力情况。
尚爱兰和婴儿蒋方舟 等蒋方舟稍微长大了一点,作为语文老师的尚爱兰让女儿做了一套试卷,没想到竟拿了满分。
这让尚爱兰对女儿的认识大为改观,欣喜之下,决心全力培养女儿。
尚爱兰认为:“读物的水平,决定了认知的水平。如果读物过于低智,培养出来的读者就过于低智。”
于是,在“魔鬼训练法”让女儿大量识字后,她将家中小孩看的卡通画统统送人,儿童读物换成了一溜儿的“成人书籍”:《撒哈拉的故事》、《刘墉全集》、《卡夫卡全集》……这一年,蒋方舟5岁,还没上小学。
《卡夫卡全集》一直读到7岁,尚爱兰又提出新要求,不仅看,还得写。
周末,她给独自在家的女儿留下纸笔,附带一句 “你写哦,自己好好写哦。”
寒暑如一,笔耕不辍。
天冷想赖床,蒋方舟朝着母亲大喊:“我写到哪儿,你规定一下。”
尚爱兰没有半点恼怒,平静回答:“在我回来之前,一定要写到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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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了,听说美国有个9岁小孩,和爸爸合写了一本书。
尚爱兰转身对女儿说,国家有规定,小学毕业前,每个小孩都要出版一本书,不完成就要被警察抓走。恐吓之下,年幼的蒋方舟写出了第一篇文章。
虽然有些乱七八糟,但尚爱兰觉得有希望:“一星期收一颗蛋,五年以后积攒多少?——凑足一本书绰绰有余。”
奔着出版的目的,母女俩一个负责监督,一个埋头写作。
烦的时候,蒋方舟就问:“到底能不能出版啊?我写了这么多,还没写够啊?”
尚爱兰肯定地说:“肯定能出版,我向你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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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蒋方舟9岁那年,尚爱兰联系出版社为她出了第一本书——《打开天窗》,共收录67篇文章。
彼时,蒋方舟笔下的文字充满了孩童世界的纯真与幽默,她以一种稚嫩而肆意的姿态闯进了文坛,也是那一年,让很多人认识了蒋方舟这个名字。
在这本书中,有一篇名为《推销》的短文,讲的是蒋方舟一次推销电热写字板的经历。
故事结尾,蒋方舟写道:“以后谁再提到推销,我就跟谁急。”
尚爱兰却说:“不可能,一个人要想有出息,一辈子都离不开推销自己。”
蒋方舟和母亲尚爱兰
尚爱兰的营销确实成功。《打开天窗》出版后,凭借9岁出书的超低龄写作,媒体纷纷关注。
很快,这本书被湖南省教委列为中小学生素质教育读本。
蒋方舟也一举走红,成为众人眼中所谓的“天才少女”。
上初中的蒋方舟
2002年,12岁的她又接连出了两本书。
一本是《青春前期》,写小学五年级时和同学发生的趣事,另一本叫《都往我这儿看》,记录生活中的小故事。
但这还不够,18岁之前的蒋方舟被母亲推着不断向前走,步履不停。
其中,《蒋方舟的作文革命》一书的宣传语如此写道:“对一个写作天才成功之路的智慧解读。”
尚爱兰所写《蒋方舟的作文革命》在尚爱兰的推动和媒体的追捧下,蒋方舟一边加速写作,一边出席各类活动。
开设报纸专栏,受邀各种谈话,当选少年作协主席,中考时作为“特长生”被武汉名校华师一附中录取,高考降分60进清华。
如同第一本书《打开天窗》的书名,蒋方舟打开了自己的人生之窗。
02
江郎才尽的噩梦
然而盛名之下,却是重压。
蒋方舟非常清楚,她的小学同学们“就是我不写书的样子”。
梦想的人生已经实现,可“少年天才”的名号是褒奖,也是陷阱。
蒋方舟说:“对小时候的我来说,如果有一天江郎才尽变成普通人怎么办,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图片来源网络噩梦似乎应验。
2013年毕业那年,蒋方舟集解大学期间所写散文、杂文、时评、书评,出版《我承认我不曾历尽沧桑》。
并在书中,直言自己面对作家身份时的尴尬与无奈,在学校里,她是被推向特殊点的异类;在社会上,她则受到了无数的质疑和否定。
然而,当这本剖露心迹的书出现在豆瓣时,评分仅为7.1分,点赞最多的短评写道:“通篇不绝的引用,导致看得也难过,像是说书人用蹩脚的串场词串起了好多不相干的段子。”
这本被蒋方舟自认“恶评如潮”的书,却是她所有书中评分最高的一本毕业一年后,她尝试又写了一本小说,名为《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
只是评分依旧尴尬:6.5。底下长评点赞最高的标题是:“一本要拼命强迫自己才能看到第五篇,却最终因生理不适而阅读失败的书。”
《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屡屡受挫后,蒋方舟陷入了自我怀疑。
她抽身前往东京,放空自己。
歌德37岁时抛下一切,前往意大利,创作出十八世纪欧洲文学的压卷之作《浮士德》。
蒋方舟认为“意大利拯救了他,把他从一个附庸风雅的公务员的命运齿轮上解救了下来。”
因此她寄希望于此次的东京之行来拯救自己。
蒋方舟在日本然而现实残酷,蒋方舟在日本呆了一年,所写《东京一年》中绝大部分内容,仍和从前的杂文一样,存在大量的引用,对他人故事的转述。
有人犀利指出,蒋方舟缺少对作品的消化能力,“没读书的时候,肚子里没货,读了很多书,肚子里全是别人的货。”
似乎,当年尚爱兰逼蒋方舟走的,是一条不适合她的文学路。
03
在声名的高楼里画地为牢
童年时,尚爱兰逼蒋方舟的一把,把女儿架上了“少年天才”的高台,从此走上了一条充满机遇的非凡之路。
而在成年之后,蒋方舟却“悲哀地”发现,高位不胜寒,低头望去,是遍地的平凡与庸碌。
图片来源网络这座声名的高楼,也是桎梏的牢笼。对于母亲控制欲极强的培养方式,蒋方舟很早就感到无所适从。
整个高中时期,蒋方舟都没有朋友,她的生活除了千篇一律的写作,剩不下真实的自己。
她曾对母亲发泄式地吼道:“都是你害的,都是你把我变成了一个这样的人。”
但母亲尚爱兰却不以为意,她告诉女儿:“快乐不重要,做成事才重要。”
在她眼中,成功、出众, 是蒋方舟唯一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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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大学毕业典礼上,王安忆曾如此致辞:
生活和人生,本是弥漫的氤氲般的形状,质地也具有弹性,如今越来越被过滤干净,因而变得光滑,坚硬,并且单一。
在外界所看不到的地方,为了成功、出众,蒋方舟人生前十几年的生活,被母亲过滤得坚硬且单一。
整个成长时期,她都没有自己的意志,好似母亲的提线木偶,被真实的生活隔绝在外。
也因此,她在《审判童年》这样言道:“对于虚假的童年,我历历在目触感依旧;对于真实的童年,我一问三不知。”
图片来源网络少年天才的光环,就像一把时刻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把蒋方舟的生活一步步逼入窄途。
作家刘瑜说:“一个人还没有写出他自己最满意作品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代表了,这个代表的角色和身份真的很沉重。”
蒋方舟自己采访时也表示,自己害怕成为代表,代表就是一个靶子。
可如今,蒋方舟便是这样一个靶子,却无力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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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清楚,自己缺乏作家的天赋。
在《东京一年》之后,有读者曾评论蒋方舟“9岁是天才,15岁是才女,25岁就是普通人了。”
诚然这样的评价有些刻薄,但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的功劳簿上。
蒋方舟当初博人眼球的“少年作家”之名,重在“少年”而非“作家”。
当少年不在,需要以实力证明自己“作家”的定位时,尚爱兰当初强逼的弊端也显现出来—— 尽管年岁增长,却一直没能拿出足以服众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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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作品的青年作家,不再年轻的天才少女。”
如今,对于朋友的这段书评,蒋方舟已欣然接受。
三十而立的她,开始接受自己的平庸。尽管已与自己和解,但“才不配位”始终是萦绕蒋方舟多年的争议之源。
一个似是而非的负面新闻,便能轻易将其置于众矢之的,一如几月前的“亲日”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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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享受“平凡的人”无法拥有的优越人生,一边饱受质疑与争议。
尚爱兰让自己的女儿走上了一条鲜花荆棘兼有的路。
可若回到二十年前,给蒋方舟一个选择的机会,她还会重走今天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