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恭维的外衣”——澳洲社会种族歧视日益微妙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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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中国的专业演员李洋自1995年步入澳大利亚演艺圈,近30年过去了,他发现找他表演的基本都是亚洲人角色,有些是只有几句台词的群众演员。
在新冠疫情期间,不少亚裔澳大利亚人表示面对带有种族歧视的言语,甚至肢体上的攻击。(supplied)
“我在澳洲这么长时间,回想一下,我所演的各类角色里正面形象不多......大多也都是地痞流氓的角色。”
他指出澳大利亚的影视作品没能体现文化多元性,不过也还不到种族歧视的程度。
“我认为不如用种族轻视来形容。影视业对[亚裔]这个群体本身就不是很关注。”
“这不仅仅只针对亚裔人士,而是所有的少数民族,或者说是小众的群体。”
李洋希望影视作品中能多体现真实的澳大利亚社会人口和文化组成。
由于出于对影视的喜爱,李洋也步入了导演的行列。(Supplied)
最新公布的2021年澳大利亚人口普查数字显示,一半以上(51.5%)的澳大利亚人自己或至少一方父母出生在海外。在海外出生的第一代移民占总人口数的27.5%。另外,近28%的澳大利亚人在家中讲英语以外的语言。
制止种族歧视,从我做起
YOUTUBE英文视频:反种族歧视专员陈振良推出新宣传运动。
律师出身的现任澳大利亚反种族歧视专员陈振良(Chin Tan)透露,自从他1980年代到澳大利亚求学、工作和生活以来,他和他的家人除了面对叫他们滚回老家和拒绝提供服务的种族歧视之外,还有隐性的工作场所歧视。
陈振良在接受ABC中文采访时说:“即使我在政府就职……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政府内部的官员会采取不同的态度,会说,‘我不知道你在华人社区怎么做,但这就是我们在政府做事的方式。’”
陈先生说,多年来,种族主义在澳大利亚变得更加微妙隐秘。
“有着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可能会觉得他们无法取得成功,”他说。
现任澳大利亚反种族歧视专员陈振良说作为一名马来西亚出生的华裔澳大利亚人,他和家人也曾经经历了各式各样的种族歧视。(Supplied)
本周二(7月12日),澳大利亚反种族歧视委员会(Race Discrimination Commission)推出了旨在制止种族歧视的宣传运动“制止种族歧视,从我做起”(Racism. It stops with me), 并着重提及14个与系统性、制度性种族歧视相关的领域。
陈振良专员表示,现在需要全社会来关注种族歧视问题,减少基于种族、文化、肤色及背景的歧视,并且通过制定反种族歧视框架,在政策上给予指引。
“现在是时候需要正视了,”陈振良说。
媒体的作用
安托瓦妮特·拉图夫(Antoinette Lattouf)是一名电视新闻记者。具有黎巴嫩背景的她也对澳大利亚电视屏幕上缺少来自多元文化背景的面孔感到失望。
作为澳大利亚媒体多元化(Media Diversity Australia)组织奠基人之一以及难民的第二代,拉图夫深深地感受媒体缺乏多样性带来的社会问题。
“我在9·11恐怖袭击事件后看到媒体对阿拉伯人和穆斯林的报道,以及这对我们社区造成的巨大影响,这促使我想成为一名记者,”拉图夫说。
安托瓦妮特·拉图夫说她也对新闻媒体缺乏多元文化背景的记者而感到失望。(Supplied)
澳大利亚人权理事会(Australian Human Rights Commission)去年所做的名为“分享澳大利亚穆斯林社区故事”(Sharing the Stories of Australian Muslims)的调查显示,澳大利亚穆斯林社区要求增加该群体在媒体上的正面曝光率,其中包括应有更多具有穆斯林背景的新闻记者。
拉图夫还表示,她更担心的是隐性和结构性的种族歧视。
“媒体就是一个例子,作为我们民主的支柱之一,媒体必须代表我们社会的全部,而媒体行业却没有这样做。”
她说就算一些具有多元文化背景的人士好不容易进入媒体行业,他们仍要面对各种微妙或隐性的歧视。例如口音、种族背景,甚至同事开玩笑时也隐含了这些歧视。
“我曾被送到语音教练那里,让我去掉西悉尼[黎巴嫩人]的口音。我曾被告知我是[黎巴嫩人]里优秀的那一个。即使是正面表扬,也仍然带有侮辱性、歧视性,”她说
“我还要面对很多与我的族裔群体相关的隐性‘笑话’。比如如果一起犯罪事件发生在西悉尼,有人会开玩笑说,你的堂兄们都干了些什么?”
前不久,澳大利亚公共广播机构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的新闻总监贾斯汀·史蒂文斯(Justin Stevens)在一份内部调查中发现ABC存在令人不安的文化不敏感和种族歧视个例,他向经历了这些的员工表示“由衷的歉意”。
2020年,另一家公共广播机构SBS的总裁詹姆斯·泰勒(James Taylor)也回应了有关工作场所欺凌和种族歧视文化的批评。SBS前原住民职员在社交媒体上揭露了这些现象。
拉图夫女士说澳大利亚媒体需要变革,而不只是做做表面文章。
“这需要真正意义上的重大变革,而不是象征性的、姿态性的,不能只是装点门面而已。而真正的变化只有在权力转变的情况下才能够实现。”
她认为在机构内设立多元目标例如确定多元文化背景员工的比例是朝着正确方向迈进的一步。
“只想做普普通通澳洲人,无需特殊照顾”
十几岁就移民澳大利亚的皮佳明对澳式足球情有独钟。(Supplied)
目前担任澳式足球联盟(AFL)运动员经纪人的皮家明十几岁就从新疆移民墨尔本,一直对澳式足球运动情有独钟。
然而,15岁那年的一段经历却让他的心灵久久不能平静。
那年在一场俱乐部队的对决中,因为对方一名球员骂了他种族歧视的脏话,他大打出手,结果被传上了体育仲裁法庭。
“我记得很清楚,仲裁法庭的人士跟我说如果你想踢澳式足球,你就必须要接受其他人可能对你的种族歧视行为,”他说。
“我当时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很生气,为什么踢澳式足球还要被迫忍受别人对我的种族歧视。我很不明白。这也成为了我记忆最为深刻的一件事。”
到了皮家明20多岁的时候,他遭受种族歧视次数逐渐减少,他的队友也愿意挺身而出,帮他说话。
目前的皮家明已经是AFL男女运动员的一名中介。(Supplied)
近些年来,澳式足球联盟多次出现种族歧视问题。2021年,澳式足球俱乐部委托进行的一项独立审查发现,科林伍德俱乐部队(Collingwood Football Club)存在系统性种族歧视行为。
此后,人们对体育领域系统性的种族歧视问题也越来越关注,并且不再为之而沉默。
皮家明说他其实并没有什么额外的特殊要求。
“对我自己来说,我只是想做个普普通通的澳大利亚人。就这么简单。我不想特意地去强调自己的亚裔背景,也无须得到特殊照顾。”
“无论是否披着恭维的外衣,仍旧是种族主义”
在澳大利亚诸多就业领域,例如司法,就很少能让亚裔背景人士进入这个领域的领导层。(ABC News: Nour Haydar)
阮湍(音,Tuanh Nguyen)曾任澳大利亚普华永道(PWC)咨询公司的法务总裁。目前是该公司多元化和包容性事务顾问,也是一名公司法律师。在法律界工作15年的她也是澳大利亚亚裔律师协会的前主席。
阮湍说她认为系统性偏见在很多工作单位依旧存在。(Supplied)
她说尽管毕业于法律专业的亚裔人士不少,在澳大利亚法律界却很少能见到亚裔背景的法官和大律师。
来自澳大利亚反种族歧视专员的数字显示,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中仅有3.1%来自亚裔背景,大律师中有1.6%是亚裔,司法机构中仅有0.8%。
“我认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澳大利亚仍然有着西方的领导模式,西方的结构,并未真正欣赏、承认和认可亚裔澳大利亚人的独特才华和贡献。”
“特别是当你进入领导层时,我认为亚裔澳大利亚人被刻板地认为在这些领域比较弱,”她说。
“还有一种无意识的偏见,即亚裔澳大利亚人被认为是很不错的职员,但他们缺乏真正的天生领导才能。”
她认为让人们了解文化差异仅仅是个开始,更重要的是要指导有色人种提升技能,打破竹子天花板。
阮湍说坦率地讲,微妙的排他行为、微攻击行为归根结底都是种族主义、种族歧视。
“无论是否用恭维形式包装起来,这仍旧是种族主义,它仍然会带来偏见与歧视,这仍旧会让人受到伤害,让他们感到被边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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