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取代美国的雄心渐行渐远,因为美国人口问题很严重,但中国人口问题无解(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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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博社的专栏作者,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院的的高级研究员Niall Ferguson发表评论,分析了中美人口发展的前景。近年来,美国也已经与世界其他发达国家一样,开始面临人口下降,但这部分是由于美国移民系统中的问题造成,一旦解决,美国的人口仍能增长。而中国由于独生子女等政策,人口下降已经无法避免,但目前这个问题似乎是无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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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并不是命运。如果人口规模是历史的主要决定因素,中国可能在15世纪就征服了欧洲,而英国肯定不会在18世纪征服印度。
小国也能干大事。在18世纪中期,苏格兰的人口可能只有130万,但其对启蒙运动、工业革命和大英帝国的扩张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大国的贡献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按人口计算,印度尼西亚是世界第四大国家。但大多数美国人几乎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人口增长也不总是一件好事,特别是在生产力没有提高的情况下,不然快速生育的人口很可能会挨饿。然而,人口减少也很少是好消息。英国和美国在19世纪和20世纪崛起获得全球主导地位,在每个案例中都与人口快速增长有关。
人口增长的放缓,并不是一个值得庆祝的理由。
上周,我有幸参加了阿斯彭经济战略小组(Aspen Economic Strategy Group,AESG)的年度聚会,小组是运作时间更长的阿斯彭战略小组的小兄弟。我去那里期待着美联储的批评者和其现任领导层间至少有一次愉快的对决。我并没有失望。但主要活动是一系列关于美国人口趋势及其影响的令人不安的论文。这些被证明是一个大问题,而且乍一看是一个相当糟糕的问题。
近二十年来,美国的人口增长率一直在下降。2021年,常住人口仅增长了0.1%,是美国有史以来的和平时期中最慢增长率,远远低于20世纪70年代至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期间大约1%的年增长率。
这种放缓是由三种力量造成的:死亡率上升、生育率下降和国际净移民减少。
第一个因素是最不令人惊讶的。众所周知,美国在新冠疫情期间的表现相对较差,有超过一百万人死亡。同样熟悉的,但在许多方面更令人震惊的,是普林斯顿大学经济学家安妮·凯斯和安格斯·迪顿收集的“绝望致死”(deaths of despair)的数据,其中包括阿片类药物过量而造成的破坏性损失。
不太明显的是生育率的下降。正如马里兰大学的梅丽莎·科尔尼和韦尔斯利学院的菲利普·莱文,在AESG中发表的一篇新论文中指出的那样:
1980年至2007年期间,一般生育率(定义为每1000名育龄妇女的年度活产数……)在大约65至70.3的狭窄范围内波动。此后,它急剧下降,在2021年降至56.6。一般生育率的下降意味着现阶段总生育率的下降……它通过假设妇女在育龄期将遵循目前特定年龄的生育率,来计算预期的终身生育。这项数据是人口增长的关键。美国的总生育率从2007年的2.12下降到2020年和2021年的1.65左右,是有史以来的最低水平。自2007年以来,它一直低于2.1的生育更替水平(注:指同一批妇女生育子女的数量,刚好能够替代父母双方)。
简单地说,如果妇女的平均生育率低于两个孩子,那么(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人口必然会下降。令人震惊的是,生育率的下降几乎发生在所有的生育年龄、种族群体和教育水平中。
科尔尼和莱文探讨了所有被提出来解释这种生育萧条的各种理论,并推翻了其中的大部分。例如,如果只是“是经济啊,笨蛋(注,克林顿的名言,指经济才是决定因素)”,那么生育率会随着金融危机后经济的缓慢回升而恢复。至于妇女因为对气候变化的焦虑而限制家庭规模的理论,“在谷歌上对气候变化搜索量增加的州,并不是出生率下降最多的州”。
相反,作者认为,选择拥有较小家庭的夫妻,是因为优先事项的变化(例如,妇女希望更专注于她们的事业)和对养育子女的态度的变化,这使得养育子女比前一代人更昂贵和费时。
科尔尼和莱文还认为,从其他国家的经验来看,“有利于生育的政策,如扩大儿童税收减免或更慷慨的儿童保育补贴,最多也就是可能对美国的总体生育率产生适度的影响,而且……不太可能将其提高到更替水平。”
同样的情况也适用于在最高法院对多布斯诉杰克逊妇女健康组织案作出裁决后,在州一级限制堕胎的措施,此案推翻了罗诉韦德案。
换句话说,生育萧条并没有结束。这可能不是好事,因为“美国总生育率长期处于如此低的水平……将导致人口增长放缓,而这又可能导致经济增长放缓并带来财政挑战”。
这些挑战包括社会保障局所面临的挑战,这个部门正依靠生育率的提高来保持其精算赤字的可控性。
但是,作为自16世纪以来北美人口增长的驱动力的移民呢?这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因为与福克斯新闻说的相反,移民也在减少。
威廉姆斯学院的塔拉·沃森在她即将发表的AESG论文中认为,“自2016年以来,每年的移民净流入量已经下降”,而且近年来外国出生的人口增长已经停滞。虽然美国的年度净移民……在不到十年前超过了100万人,但这个数字已经急剧下降。美国人口普查报告称,2019年的净移民人数为47.7万人,而2020年只有24.7万人。”
下降的部分原因,是“特朗普时代的政策决定和言论……以及新冠的限制”,但也是由于合法移民的各种渠道正在逐渐崩溃。
事实:“截至2022年5月,目前正在处理的,来自大多数国家的美国公民未婚成年子女的申请,也就是最优先的非直系亲属群体,是在2014年12月之前首次提交的。”
事实:1990年,美国接受的基于就业的申请最高数量被设定为每年14万份。每个来源国的上限也可以追溯到1990年,“因此,目前有超过70万名印度准移民已经获得了雇主担保,但仍在排队等待入境。”
事实:“积压的绿卡和其他永久身份调整申请,从2013年的300万增长到了2022年的840万。……临时签证处理也存在类似的积压,有近50万人在等待签证预约……大约有160万个案件也在等待移民法庭的裁决,是2016年的三倍。”
将美国的移民系统称为“破碎”,是一种轻描淡写的说法。根据以上证据,其实是一摊冒着烟的残骸。然而,自1996年以来,尽管一再努力寻求两党的共识,但却没有取得任何重大的立法变革。根据盖洛普的数据,美国人赞成进一步减少移民而不是增加移民,比例为38%对27%。
同样,这对经济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沃森指出,由于移民倾向于来美国寻找工作,“外国出生的人,往往比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参与劳动力的比例更高”。虽然美国出生的非技术工人可能会输给与他们竞争的移民劳工,但总体而言,“移民的流入对美国工人的平均工资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或者没有影响,移民工人甚至通过允许更多的专业化,而使许多美国工人更有生产力。”
更重要的是,移民在参与创新和创业方面不成比例地高。“移民发明家占所有获准专利的23%,这些专利的平均经济价值高于授予美国出生的发明家的专利……第一代移民创造了美国所有新公司的四分之一……45%的财富500强公司是由移民或其子女创立的。”
生育率下降,人口老龄化(而且有些不健康),以及技术移民的缺乏,这些趋势加在一起,只能使困扰美国的已经很严重的财政问题恶化。
众所周知,相对于国内生产总值而言,社会保障和医疗保险的成本不断上升。由于医疗保健成本的增加而变得更糟,这是本世纪联邦预算赤字的一个关键驱动因素。任何人都不应该低估在缺乏财政平衡的情况下,未来问题的严重性。国会预算办公室预测,联邦债务的净利息支付将从现在占GDP的1.6%上升到2050年的8.2%。
从阳光明媚的阿斯彭离开时,我对美国的前景比我来时要黯淡得多。我们不仅有自1968-82年“大通胀”的最后阶段以来最严重的通货膨胀,更深层的问题是,人口趋势对我们不太友好。
而且,指望重大改善生产力的增长来拯救我们,这近乎迷信,尤其是当商业活力的衡量标准(如新公司的创建和劳动力重新分配)也呈下降趋势时。
这是否意味着“衰退论者”最终还是正确的,我们最好的年华已经过去?我们都承认“后美国世界”已经到来,“中国世纪”已经开始,这是否只是时间问题?我们是否应该甩手不管,让中国大陆得到台湾?
嗯,不是的。
因为,如果你认为我们有问题,我可以向你保证,美国主要竞争对手的问题更糟糕,糟糕得多。而且,与美国的问题不同,中国的问题并没有很明显的解决方案,即在英国等其他地方已经实现的那种移民改革。
在最新版的《世界人口展望》中,联合国经济事务部为各国的人口提供了各种可能的设想。就美国而言,在低生育率预测和零移民预测中,到本世纪末人口将减少约16%,从目前的3.365亿减少到约2.8亿。但这并不是联合国预测的基本情况。在其中等生育率变量中,美国人口到2100年将上升17%,达到3.94亿。在高生育率的情况下,人口上升到5.41亿。
相比之下,联合国没有提供中国人口不下降的假设。最好的情况是人口下降五分之一。基本情况下下降了46%,达到7.71亿。最坏的情况是下降近三分之二,低到4.94亿。(请注意,这等于将低于美国在高生育率情况下的世纪末人口总数)。
数据来源:联合国世界人口展望。彭博社整理
正如美国企业研究所的尼古拉斯·埃伯施塔特和彼得·范内斯所指出的,这是联合国预测的重大修订。
20年前,《人口展望》预测中国的人口将从2001年的12.8亿上升到今年的14.3亿,然后继续上升到2031年的峰值14.5亿。在2019年的《世界人口展望》中,2031年的峰值仍然存在。现在,根据联合国最新的中期预测,峰值将在仅两年后出现,而2050年的中国人口将比之前的预测少1亿。
解释当然不是新冠,或任何其他死亡率增加的来源。变化的主要原因可以在中国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最新出生数据中找到,正如埃伯施塔特和范内斯所说,这些数据指出了自2016年以来出生人口的“直线跳水”。
矛盾的是,2016年是独生子女政策(由邓小平在1979年推出)被二胎政策取代的一年。这个时间点确实“很奇怪,尽管不能说是反直觉”。
那么发生了什么?
中国政府已经不再否认有人口问题。据官方媒体《环球时报》报道,上个月,中国国家卫生委员会人口处处长杨文庄承认,中国的人口将在2025年前开始缩减。中国与全球化研究中心的黄文政被引述说:“这是长期低生育率的必然结果,可预测的是,中国的出生率将继续萎缩一个多世纪。”
但是,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的易富贤认为,即使承认这点也低估了问题,他多年来一直认为我们不应该相信中国的官方出生统计数据。他的《大国空巢》一书在2007年出版时在中国被禁,书中预测中国人口将在2017年开始萎缩,而不是在2030年代初。
2019年,易富贤根据疫苗接种和其他数据认为,中国的人口已经在2018年开始下降(比他的估计的晚一年)。现在他已经被证明是正确的。
今年夏天早些时候,上海警察局意外地泄露了超过10亿中国公民的记录。一个匿名黑客发布了约75万份被盗记录的样本。易富贤对这个样本的分析使他得出结论:“1990年后的出生率继续下降,比我预测的要快,事实上并没有在2004年或2011年达到峰值。这意味着中国的实际人口不是14.1亿(官方数字),甚至可能比我自己估计的12.8亿还要少。”
与世界上许多政府一样,中国政府正在努力应对生育萧条。去年5月,中央政府宣布允许所有夫妇最多能生育三个孩子,并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活动,增加可负担得起的托儿所名额。
据人民日报报道,地方一级的新措施包括对3岁以下儿童的费用进行个税减免,提供生育补贴,延长产假,以及为有一个以上孩子的夫妇提供有利的住房政策。
但是,这种激励措施在中国成功的可能性,并不比在东亚其他地区的可能性大,因为在这些地区如台湾和南韩,类似的生育率骤降发生得更早。与美国一样,根本原因包括妇女的教育和就业机会增加,而养育孩子的成本却在增加。
但在中国,生育萧条还有其他原因。
首先,婚姻本身已经不流行了。根据共青团2021年的一项调查,44%的18至26岁的城市年轻女性说她们不打算结婚,而城市年轻男性中有25%。在被问及原因时,61%的受访者说“找到合适的人很难”,46%的人说“结婚的经济成本太高”,34%的人说他们“觉得自己没时间没精力结婚”。近三分之一的人简单地说,他们“不相信婚姻”。
这种情绪是可以理解的。与美国的离婚率一直在下降不同,中国的离婚率在过去20年里一直在飙升。所有这些都有助于解释微博标签#你为什么还不结婚#的流行。中国中年父母开始向他们的孩子施加压力,为了让他们结婚(这种现象被称为“催婚”)。
然而,中国还有一个困难:男女人口的长期不平衡,这是独生子女政策使女性胎儿被选择性堕胎的直接后果。2018年,0至4岁的男孩比女孩多590万,15至29岁的女性与这个年龄段的男性的比例,是每100个女性有112个男性。这种不平衡在未来10年内只会扩大。
简而言之,美国有生育问题,但中国的生育问题(自1991年以来)已经变得更加严重。美国有老龄化问题,但中国的老龄化问题将很快(从2034年开始)变得更加严重。
数据来源:联合国世界人口展望。彭博社整理
这是否意味着中国对美国首要地位的挑战将简单地消退?
不一定。我们大多数人都听说过“单身节”,在11月11日。这个中国人的单身庆祝活动现在是世界上最大的电子商务活动。去年,阿里巴巴和京东的销售总额为1390亿美元,创造了新的记录。但是中文的实际名称是“光棍节”。
光棍不是网络俚语,而是一个至少可以追溯到明朝的术语,用来描述一个不为家谱增加分支的未婚男子。在封建时代的中国,光棍往往被视为麻烦制造者,甚至是潜在的叛徒。今天,瓦莱丽·哈德逊和安德烈亚·丹波尔等西方学者将中国过剩的年轻男子视为国内和国际冲突的潜在来源。台湾,他们要来了。
你可能认为这只是表明马斯克又一次说对了。2019年8月,在上海举行的世界人工智能大会上,他与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的对话中,他说中了生育萧条。
马斯克说,“大多数人认为我们在地球上有太多的人,但实际上这是一个过时的观点。假设未来美好到我们有人工智能,20年后世界将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人口崩溃……不是爆炸,是崩溃。”
马云回答:“我绝对同意这一点,人口问题将是巨大的挑战。中国的14亿人听起来很多,但我认为未来20年,我们将看到这件事将给中国带来大麻烦(可以从这句话中看出他为什么失去了中国领导人的青睐)。”
然而,这次谈话的奇怪之处在于马斯克接下来的走向,他说:“常见的反驳是,‘那么移民呢?’而我想说,‘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相当奇怪地忽略了马斯克出生的那个大陆:非洲。重要的是要记住,虽然东亚的人口趋势令人震惊,但联合国并没有预见到全球人口在未来60年内会崩溃,更不用说未来20年了。
根据联合国的中位变量预测,世界居民总数仍有望从今年的78.8亿上升到2059年的100亿,直到2086年的104.3亿才达到顶点。在这一预测的增长中,95%将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区。
即使马斯克相信联合国更悲观的低生育率假设,即世界人口将在2054年开始下降,撒哈拉以南的非洲人口仍在不断增加。在这两种情况下,为什么不会出现从非洲到世界其他地区的大规模移民,这一点还不清楚。
要么马斯克对非洲生育率下降的速度的预期比大多数人口学家要快得多,要么他预见到一个巨大的马尔萨斯式(注:马尔萨斯是18世纪的经济学家,他的理论指出当人口的增长速度超过农业生产速度,将造成饥荒,使人口断崖式下降)的灾难正在袭击非洲大陆。鉴于气候变化对非洲大部分地区的可怕影响,这很可能正是他心中的想法。
但是,让我们把非洲正在发展中的婴儿潮的问题留到以后的专栏中讨论。在世界其他大部分地区,生育萧条已经到来或正在迅速接近。只是有些国家比其他国家更加萧条。
只要解决了移民问题,美国就基本实现了自我解禁。但中国没有这样的选择,原因很简单,世界上几乎没有一个潜在的移民愿意搬到那里。
人口结构不是命运,而是事实。但与台湾问题的争端相比,也不能算是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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