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是天才,他在精神病院里”,天才翻译家父亲离世,捐赠遗体,留下这封长信(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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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有人团圆,有人离散。
曾被媒体称为“天才翻译家”的金晓宇,其父金性勇在1月18日与世长辞。
金晓宇曾在10 年间翻译了 20 多本书,涵盖英语、日语、德语,一共600多万字。但另一面,患有躁郁症的他,发病时连基本生活都难以自理。
金父照料了儿子一辈子,直到自己魂归尘土。如今他将遗体捐献,这样又可避免儿子还需要料理他的后事。因为,他即将年满51岁的儿子金晓宇,病情仍不稳定。
老人生前最担心的问题便是:“自己走了,儿子怎么办?”
如今,他的担心变成现实。
走近这对父子的故事,我们不仅能看到如电影般的天才叙事、躁郁症群体面临的巨大痛苦,更能体味人世间最催人泪下的父子之情。
01
被射瞎的一只眼
和急转直下的人生
1972年,金晓宇出生在天津一个标准的知识分子家庭。
不仅父母都毕业名校,晓宇的哥哥晓天也是一名学霸。
儿时的金晓宇,聪明活泼,喜爱看书,和正常孩子别无二样。
但是,意外发生在他6岁那年。
当时,邻居小孩用一把玩具枪,将一颗针射向晓宇的左眼。
刹那间,晓宇左眼球晶体破碎,从此失去了视力。
自那以后,活泼的他开始变得越来越内向。上学后,他也因左眼残疾被同学歧视。
“狗眼睛”、“一目了然”、“四眼”,同学嘲讽的字眼像子弹一样,打穿了晓宇敏感的内心。
面对班上成绩好的同学,晓宇感觉“高攀不起”。
他开始频繁旷课,把自己关在家里。和同龄人生活渐渐脱节后,他出现了躁郁症状。
最严重时,晓宇尝试过自杀。
那时,父母在外工作,哥哥也在外地念大学。晓宇独自从小卖部买来白酒,就着药片,一粒一粒地吞下。
还好药量不足,被及时送往医院后,晓宇保住了性命。
其实,躁郁症患者的自杀率极高。但一旦第一次自杀失败,他们此后往往会更加珍惜生命。
这几乎是不幸中的万幸。于是,金父最大的愿望变成让儿子好好活着,哪怕儿子不成家不立业也没关系。
但是,晓宇所患的躁郁症,不发作还好,一发作就很难控制。
躁郁症不仅让晓宇失学,还让他长期找不到合适工作。
父亲为他找过印刷厂、书店的工作,但每份工作晓宇都干不长久。
工作时,因为吃药,他反应迟钝。
同事嘲笑他是“624”。624是晓宇当时的工牌号,在杭州话里,和“傻死了”是一个发音。
在家里发病时,他会砸坏电视、洗衣机,把母亲都吓得远远躲着。
这还尚算小事,严重时,他还会突然打人。
甚至,在晓宇成名后,有一次,他竟然动手打了父亲。
面对警察的询问,金父却只是说:“死在他手里,我也愿意。”
金父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儿子。
起初,他让儿子接受医院治疗。
但治疗过程就像是让儿子走了一趟地狱。
晓宇回忆,住在有一家医院时,不仅每天要吃几十粒药片,有时还会被绑起来,接受“电击疗法”。
电流经过全身的巨大痛苦,让他濒临崩溃,他哭着对父亲说:
“爸爸,我不闹了,我们回家吧。”
痛在儿子身上,可更疼的,是父亲的心。
晓宇频繁住院需要钱,发病时打了人、闯了祸也要钱。巨大的开支,让这个小康之家堕入困顿。
这对父子,这个家庭,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02
不曾放弃的父亲
向媒体求助迎来转机
晓宇人生的第一个转机,出现在母亲的一次同学聚会上。
母亲从同学那里,帮晓宇联络了一份翻译工作。
晓宇仿佛天生为翻译而生。
此前,虽然患病,但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学习。他不仅自考上浙大英语系,看完了浙大图书馆所有英文小说,还自学了日语、德语。
金父在困难时期,也不惜给晓宇买下一万多块的电脑,以及各种书籍。
多年的积累,让晓宇在翻译之路上走得格外地顺畅。
十年间,他以每年两本书的翻译速度,一共译完22本书,其内容包罗小说、音乐、哲学多个领域。
他翻译的每一本书,不仅编辑挑不出错字、错译,读者也大加追捧。
金父激动地说:“我儿子是天才,你信吗?”
“你不信,他不信,大家都不信。”
发现晓宇的翻译才能后,金父成了儿子最得力的助手。
多年来,他帮着收外文样稿、买资料书、打印译文,儿子闯祸后还要给人赔不是。
作家麦家说,“天才之所以成为天才,是因为他们某一方面将自己无限地拉长了,拉得细长细长,游丝一般,呈透明之状,经不起磕碰。”
多亏了金父,无微不至地保护着如游丝一般的天才儿子。
但同时,金父也深知,通往天才之路,一是靠活着,二是靠机遇。
离开了父亲,“活着”对于晓宇来说,并不容易。
让这个家庭再次面临危机的,则是母亲的患病。
2015年,晓宇母亲患上阿兹海默症。
不久,母亲丧失语言能力,连家人都不认识,只能卧床养病。
年迈的金父,实在没有力气将妻子抱到便桶上。
这时,晓宇站了出来。他每两个小时,便帮妈妈接一次大小便。
金父形容他和晓宇之间是真正的“相依为命”。
只是,那一年11月底,晓宇母亲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而那段时间,也是晓宇病情最不稳定的时间段。住在医院的晓宇,错过了见妈妈最后一面的机会。
金父,一个年近八旬的老人,一面捧着老伴的骨灰盒,另一面,又要为儿子的病情揪心。
他心碎地说:“每次去那里(医院)看他,每次都听他哭叫,‘求求你带我回家,爸爸我们回家吧……’”
命运就这样把这个年迈的父亲,和这对特殊的父子逼到绝境。
送走妻子,也让金父更加忧心晓宇未来的生活问题。
在妻子病榻守候时,他曾偶然看见《杭州日报》的副刊“倾听·人生”栏目。
自己的天才儿子,能够被更多人看到吗?
抱着去世妻子的骨灰盒,金父喃喃自语:
“我要打电话了,你同意吧?哪天我也走了,就没有人知道我们儿子的事了。”
他写信给《杭州日报》,“你们能不能写我儿子的故事?我儿子是天才,他现在精神病院里,他妈妈今天刚走了。”
随后,编辑部发布了他的长篇自述信《我们的天才儿子》。
一时间,这对父子的故事感动了万千读者。
出版社翻译邀约、电影改编合作,也纷至沓来。
而此时,离金父辞世只有一年左右的时间。
03
天才还是躁郁症患者?
他们,需要被看见
金父在世的最后时光,仍然有着无限的挂念。
虽然媒体的报道,给晓宇带来了更多收入,但金父担忧的仍然是,自己未来不在了,晓宇至少得有一个小家。
因为对于晓宇这样的躁郁症患者来说,光有钱是不够的,生活仍然举步维艰。
其实,晓宇出名后,也有一些“女粉丝”表示愿意和他组成家庭。
但金父判断其中有几个目的不纯,只是为了“骗钱”。
其中最靠谱的,是一个江西父亲,他想撮合他患“羊癫疯”的女儿和晓宇结婚。
金父本来对此抱有很大希望,甚至想带着晓宇去江西拜访对方。
但晓宇和女孩在微信上聊过一阵后,这段姻缘便无疾而终。
一直到去世前 ,金父也没有看到晓宇成家。
而这对父子间的羁绊,也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深刻、复杂。
在晓宇的故事中,哥哥晓天总是缺席的角色。
不仅因为哥哥常年在国外,山水相隔,也因为这父子三人充满纠葛的关系。
晓宇曾对父亲说:“你对哥哥的爱,是父子的爱。对我的爱,是一种同情。”
但父亲安慰晓宇,自己对晓宇当然也有父爱。这种父爱加同情,甚至要比对哥哥的感情更重。
而且金父并不讳言,在两个儿子当中,更偏袒晓宇。
小时候,哥哥买巧克力,没吃完的摆在桌上。晓宇拿去吃完了。哥哥找来,金父却说“是我吃的,没关系我再给你买一块”。
金父也明白,有一个躁郁症弟弟,哥哥晓天心里塞满了委屈。
所以,兄弟两人关系始终比较“淡”。甚至长大后见面,两人不免爆发矛盾。晓宇甚至因此销毁了译稿。
如今,父母双双离世,天才译者晓宇在人世间,真正面对无家可归,无枝可依的窘境。
通过了解晓宇的故事,也让我们更加关注、关心躁郁症群体面临的巨大困境。
这个群体数量巨大。据世卫组织统计,全球躁郁症的平均发病率为2%-3%,目前全世界约有6000万躁郁症患者。
而我国躁郁症患病人数已达840万,并且还在逐年递增。
其次,罹患躁郁症危险系数极高。患者企图自杀的比例在25%-50%之间,而自杀身亡的比例接近15%。
并且,社会对躁郁症的污名化也值得警惕。晓宇就曾被邻居当成一个“会打人的精神病”。
此外,社会对躁郁症还存在不恰当的浪漫想象。
的确,历史上如贝多芬、梵高、牛顿、海明威等天才都是躁郁症患者。
所以,躁郁症又被称为“天才病”。
但其实,躁郁症患者在发病时,会经历情绪上的过山车。一会儿极度兴奋,一会儿极度低落。
远离天才光环,他们其实只是困在囚笼里的普通人。
而不曾走出囚笼的金晓宇,到底应该如何面对双亲去世后的人生?
这无疑是个难题。即使社会能给予他安稳的承托,但父母亲情的链接却难以替代。
如同父亲在世时,金晓宇曾说:
“不管我怎么学习独立,很多事情就是不可替代的。我爸爸他的存在就不可替代。”
“你在家里,如果失去了爸爸妈妈,你能独立存活,但是情感的连接就没有了。亲人在这个世界上陪着你的那种感觉就没有了。”
羁绊的亲情,是我们和世界的脐带。这也是晓宇故事让我们最有共鸣的部分。
真心祝愿善良的晓宇父母在天堂安好,也祝福晓宇余生平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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