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母断绝关系后,95后中国女孩来到了新西兰!“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组图)
近年来,“反孝”一词在中国社交平台上的讨论度不小。
有许多网友分享他们的经历,学着跟原生家庭和解、亦或分割。
反孝的核心是把父母子女的关系还原到最初的本质:即孩子只是由父母带到人间,至于之后的关系怎么样,完全看如何培养。反孝不等同于叛逆,而是打破儒家君臣父子的社会秩序。
只有抛开孝道的强制捆绑,父母和子女才能更健康地去爱、或不爱。
今天的主人公,就是那千千万万自我探寻的身影中的其中一个。
2022年10月,何兰心持WHV(Working Holiday Visa 打工度假签证)来到新西兰,开始探索这个国家。
代价就是,彻底斩断与家庭的一切关系,不论伦理意义上,还是法律意义上。
以下为兰心的自述:
01
“叛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1995年,我出生在浙江嘉兴。有一个小我2岁的弟弟,一个普通的家庭。成长过程中,我似乎与其他女孩别无二致。
从小,我对这个世界就有着无穷的探索欲和好奇心。到了十五六岁的年纪,我的独立意识开始觉醒。我想要思索人生的意义,想要看外面的世界。
在母父眼中,我是进入了“叛逆期”。他们很失望,发现我并不是想象中乖巧听话的“小棉袄”。
在汤加里罗徒步
有一天,母亲找到契机,掀开一个十多年来的秘密,犹如炸雷一般搅乱了我的生活。
原来我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而是我大妈大伯的女儿。
当年,大妈大伯一心想生儿子,我作为他们的第二个女儿,注定是不受欢迎的。
在我1岁的时候,大妈怀上了第三胎,大伯将我送到自己兄弟家(我的养母父)寄养,承诺生完孩子就来接我。
然后,他们再也没来。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第三胎还是女儿,大妈大伯告诉养母父,他们不要我了,养母父可以把我送给别人。
考虑到我也是何家的一份子,最终养父决定收养我。
就这样,我的亲生母父变成了大妈大伯,原本的婶婶叔叔成为了我的养母父。
在惠灵顿做沙发客
///
母亲揭露了我的身世,仿佛终于卸下了一个包袱。
然后这个包袱转移到了我身上。
从那以后,我察觉到她的态度变了。对外,她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但是在家里,我能感受到,她不再对我有任何期望,仿佛我只是跟她不相关的人。我依然住在家里,但似乎只是一个透明人。
我不再像从前一样开朗乐观,开始变得小心翼翼、敏感自卑。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这样大妈大伯就不会抛弃我;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更乖巧听话,这样养母父也能多爱我一分。
上大学的时候,养母父又生了一个小弟弟,全家都知道,除了我。
那时候我想,可能是我不够好吧,否则为什么没人在意我的想法?
02
“养你不如养条狗”
2018年,我大学毕业,用几年来打工攒的2万块钱,申请了美国的互惠生项目。
就像大学时我想去越南旅游,被围追堵截,最后不得不回家一样,去美国这个想法,遭到了整个家族的反对。他们说我自私、白眼狼,给家人丢脸。他们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像家里其他女孩子一样,本本分分找个工作,结婚生子。
在Wanaka湖边读书
这一次,我没有妥协,毕竟我没有伸手跟他们要钱。
原来,何兰心生来就是不一样的,他们不得不看清了这一点。
我在美国的寄宿家庭,和他们全家去哥斯达黎加度假
在华盛顿第一次跳伞
教一个只会西班牙语的3岁小女孩Bella中文,从零基础到完全听懂和基本会说中文。现在,Bella还在持续学习中文。
我在美国呆了一年零九个月,慢慢发现,国内外对女儿和儿子的态度、期待、教育方式都是不一样的。原来,即使是养母父,也能给孩子那么多爱。
懵懵懂懂的,我开始反思自己的原生家庭。
这是我“反孝”之路的开始。
///
2020年,因为疫情,我回国了。
我在嘉兴找了工作,租了房子,偶尔回家看看。
毫不意外地,回去就是做家务。
我觉得不公平,弟弟只比我小2岁,为什么他什么也不用做?
母亲的回答我永远记得,这是促使我觉醒的又一步:“你别跟弟弟比,我有用得到他们的时候。”
她在气急的时候,也说:“养你不如养条狗。”
在她看来,女孩都是要嫁人的,现在不用,以后就“用不上了”。
以前隐隐觉得他们重男轻女、区别对待,但每次我都会找理由反驳自己,不想相信。
回想起在这个家的点点滴滴,我开始迷惑,我到底算什么?
弟弟高中毕业后,家里就给他买了一套房。2018年,家里有5套房,没有一套跟我有关系。爸爸开的是价值100多万的保时捷,妈妈开的30多万的沃尔沃,弟弟开的宝马,而我上班骑电瓶车,价值2000多块钱。
我每次回家,骑车要骑50分钟,也曾被车撞过,在医院治疗许久。
没有人觉得有任何问题。
在Wanaka的Roy's Peak
当然,养父在心情好时也承诺:“等你嫁人了就给你买房买车。”
我不明白,为什么弟弟得到的一切都是无条件的,而我就需要以“嫁人”为前提?
一气之下,我收拾东西离开了这个家。
养母骂我:“走了以后别回来!”
那天,我看清楚了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明白了跟他们要爱是一种奢求。
那是一个冷夜,我带着不多的行李,骑在电瓶车上,哭得停不下来。50分钟的路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
03
我希望自己是没有被抛弃的
之后的两年,我真的没有回去过。
亲戚朋友有时候也会劝我,为什么不服服软,跟母父认个错。
但我觉得自己没有错,倔强和自尊也让我不愿意服软。
刚开始,我庆幸自己勇敢果断地走出有毒的家庭氛围,尽情享受我的自由。
在新西兰,朋友邀请我去她家看羊驼
后来,我心里冒出一丝丝期待,他们或许哪天就会联系我,让我回家。在内心深处,我希望自己是没有被抛弃的。
但是,就像1岁时没能等到亲生母父来接我一样,这次,养母父好像也不要我了。
///
跟家庭断联的两年时间里,我读了很多书,想要看清原生家庭对我的影响。我读女性成长和力量的书籍,锻炼我的“心理肌肉”。我坚信,任何能力都是可以通过练习提高的,包括心理建设。
虽然那两年痛苦又孤独,但我强大了许多。
2022年,我了解到新西兰和澳大利亚WHV,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跳动了。
惠灵顿的夜晚
同时,我也有一丝窃喜,两年了,也许我有理由可以联系家里了。
由于申请WHV需要一些身份证明文件,我开始给养父打电话,不接。
我给养母打,电话那头生疏而礼貌:“喂,你好”——她早已删掉我的联系方式。
一听到我的声音,她马上挂断了电话。再拨过去时,我已经被拉黑。
他们甚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联系他们,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没有人关心。
在果园摘苹果
无奈之下,我找到大妈大伯(亲生母父),希望他们帮忙联系养母父。
听到我又想出国的想法,接下来的流程似乎顺理成章——教训、争吵、动粗、扇耳光、扔东西。我早该想到。
只是这一次,我不再被动地接受所有伤害。我用尽全力,吼出了二十多年来的心声:“你们生了我,又不要我,现在凭什么打我?你说我不孝,说我疯子,对,我就是不孝,就是疯子!”
事情闹得很大,我似乎成了家族里的“害群之马”。
我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直接找上养母父的门,直面问题。
“你来干什么?这里已经不是你家了。”
这句话还是刺痛了我。
他们报警,告我私闯民宅。
拉扯了几天,他们通过亲戚转告我,想要那些文件可以,条件是去法院解除收养关系,并把户口迁出。
我同意了。
04
“祝你今后一切顺利”
收到法院传票那天,我哭了很久。
要跟从前的“家”作一个正式告别了。
原定出庭时间是2022年11月,由于我要在10月份出发新西兰,于是跟法院申请了将日期提前
那段时间我在读《被讨厌的勇气》这本书,开始在痛苦中学习课题分离。我告诉自己:
“他们明知道解除抚养关系会伤害我,还是这么做了,这是他们的课题;而要不要任由他们伤害我,这才是我的课题。我无法控制别人,但我能解决自己的课题。我决定,我以后再也不要接受他们的伤害。”
夏天时,为了省钱我会睡在车里,在我改造的小小“房车”里阅读
讽刺的是,那天从法院出来,我和养母父之间第一次能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抹除跟我的一切关系,没人跟弟弟抢财产。我也得到了我想要的自由。
他们平和地祝我今后一切顺利,我真心地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
我不怪我的大妈和养母,因为她们也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
大妈为了生儿子,一次次怀孕,把亲女儿送人。养母为了自己的弟弟们放弃学业,帮助他们学习、工作、开公司,不惜牺牲自己,做他们最有力的助攻。她们“自愿”奉献,因为这是她们获得家庭关注和认可的唯一方式。
这种“传承”在我这里不复存在了。
从此以后,我自己就是一个家。
05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2022年10月,我落地新西兰,这里的一切都在治愈我。
我到当地人家做沙发客,到一对德国老夫妇家里打工换宿,遛狗喂牛洗车。闲暇时间喝茶、晒太阳、看电影。
朋友给我画的像
我剃了光头(真的很凉快),原来我的头长得很圆很好看。
我在Te Puke选猕猴桃,在肉厂做包装,在基督城分类垃圾;和朋友在车里唱K,去公园野餐、到处遛狗看房子。
在基督城第一次睡帐篷
一路走来,我认识了世界各地的朋友,遇到的女孩们各有各的力量。
她们可能被爱、被鼓励,也可能被抛弃、被质疑。但那又怎么样呢?她们还是尽情探索、尽情享受这个世界。
原来女孩除了结婚生子,还有其他的人生可能。
和朋友们聊天、健身
我曾经很悲伤,为什么陌生人都有那么多善意,而我的母父却那么讨厌我。
初高中,我几次想过自杀,是三毛的书治愈了我。茫茫宇宙,我的一点小小痛苦算得了什么呢?
我唯一锲而不舍,愿意以自己的生命去努力的,只不过是保守我个人的心怀意念,在我有生之日,做一个真诚的人,不放弃对生活的热爱和执着,在有限的时空里,过无限广大的日子。
——三毛《雨季不再来》
现在,有很多人爱我,我也开始学会接受别人的善意,不再认为自己不配、不值得。
在Hastings,各个国家的朋友们悄悄给我准备生日惊喜
我开始练习在心理上做自己的母亲。我理想中的母亲怎么对待我,我就怎么对待自己。我变得更有耐心,更包容了。
以前,我有两个妈妈,但她们都不想要我。现在,我没有妈妈了,我就是自己的妈妈。
我会照顾好内心的那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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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西兰的9个月,我去汤加里罗徒步,去陶波蹦极,在罗托鲁瓦漂流。我开着车,从北岛走到南岛,迎朝霞、追落日,看着公路两旁的草从翠绿到苍黄,方向盘始终掌握在我的手里。
阅读、健身、学习,我从未停止,不管世界怎么变,我的生活里有始终不变的东西。这些是我的底气。
未来,我还会去澳大利亚,环游世界。
在达成自己的目标和愿望后,我希望把我的时间用在为女性和儿童争取更多权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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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7月,在南半球的新一轮寒流到来之前,兰心踏上了飞往东南亚的航班。
吉隆坡、槟城、金边、曼谷……35天的行程排得满满的,她笑称这是“特种兵式旅游”。
这些年,她去过很多地方,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