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视女王还要演坏多少角色
要不是小白在线催更,追来加更一集。
估计 " 开端人 " 会在第 12 集急哭——
炸弹总算下了车,老张却中了招。
看弹幕满屏的 " 老张一定要活着 ",就知道刘奕君饰演的张成有多受欢迎。
确实,安全感和压迫感,这两种矛盾的气质他都拿捏住了。
再加上被循环归来 " 自来熟 " 的男女主反复震撼,时不时给出反差萌。
这个警察形象,讨喜。
而比之张成丰满的形象,剧中的另一个警察角色却显得单薄寡平——
刘涛饰演的女警官杜局。
每次出场都能让飘出戏。
扮相上,膨胀的假发套让整个人看起来 " 一个头有两个大 "。
情绪上,全程愁容满面,眉头都没松过几回。
说话闷声闷气,眼皮子不抬。
给人感觉她才是被炸了 20 多回的。
唯一的记忆点——
准备药检(内心毫无波澜)。
算个梗,但也仅此而已
当然,也不乏网友挽尊,说杜局这一角色不过是个 " 尊重原著 " 的工具人,发挥空间有限。
可同样的,剧中饰演 " 凶手 CP" 的刘丹和黄觉,剧情进展近半都没几句台词。
一位是心事重重的女乘客,一位是克制深沉的公交司机,两个角色在前期都稳稳地立住了。
说到底,人设单薄或许可以归因剧本(原著),但演不对味,绝不是 " 戏份少 " 的锅。
继蒋勤勤后,又一名女星栽在了女警官这一角色上。
去年谈到蒋勤勤时,飘感慨过,国剧在女警官这类角色上,留给女演员的塑造空间,实在寥寥。
但这次,飘不想再这样说。
因为我们看到,仅在去年一年,便有两位优秀的女演员凭借 " 女警官 " 再度出圈——
《对手》中饰演段迎九的颜丙燕,与《扫黑风暴》中饰演贺芸的吴越。
演员演技自然没得说。
更可喜的是,在这两个角色身上,我们看到了国剧女警官稀有的 " 江湖气 ",以及罕见的阴暗面。
国剧女警官究竟该如何塑造?
不如就借这两个打了样的角色,好好聊聊。
乍一看,两位女警官的形象气质都不算典型。
段迎九粗粝,贺芸恬淡。
对比以往影视剧中,或干练犀利或正气凛然的女警官,的确够特别。
但若细究生活中的女警官,她们是否一定会有特定的外貌特征?
其实也并非那么苛刻。
而能够塑造不同于刻板印象中的 " 特别 ",或许才是一种更真实的呈现。
形象之外,两位女警官所展现的人物层次以及故事性,也要丰富得多。
段迎九,飘愿称之为国剧最不 " 规矩 " 女警官。
怎么个不规矩法?
花刺青,花背心,鸡窝头。
一出场即在地下赌坊的后厨里哼着小曲炒米粉。
阴差阳错被新人误以为 " 同伙 " 带到警局,当着局长的面也不拘着。
不顾形象地擦起了腿上的刺青,被委派任务,还不忘讨价还价。
在底层混迹多年的市井气,有了。
个性相佐的活泛劲,间接也赋予了段迎九工作中独有的敏锐嗅觉。
儿子在补课时受伤,段迎九匆忙赶往现场。
见伤口已被老师处理好,不仅没放下心来,反而对这熟练的手法起了疑心。
三言两句客套,句句设套,对方回应得滴水不漏,可话术上的圆滑却也足够说明问题。
- 这么多学生,谁不带书包你都能记得啊
- 孩子的事儿可不敢忘
- 你看看,还会止血包扎
- 学校强制要求的,不会要扣钱
你来我往,好一出精彩的猫鼠游戏。
然而,工作中再机灵能干,落入私人生活之中,依然逃不掉一地鸡毛和狼狈。
在剧中我们不难发现,对于工作和家庭问题,段迎九所持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
案子走进死胡同,破局难解。
段迎九将自己关进办公室三天,埋头死磕线索。
可反观,在审讯犯人途中,她接到儿子班主任打来的电话。
二话不说,直接推辞:找他爸爸。
看似是重工作、轻家庭的薄情人。
实则,不过是一个分身乏术的女人,不得不以截断一头的方式去维持另一边的运转。
对于家庭,她自知亏欠难弥补。
所以唯有以最笨拙也最残酷的方式,默默地给家人留足后路——
一沓厚厚的保险单,受益人全是儿子与丈夫。
万一哪天我不在了
还能给孩子留点钱
更难得的是,在生活的考验面前,我们瞥见了一个女警官的卑微和脆弱。
多次争吵后,丈夫跟段迎九提起离婚。
几番解释无果,段迎九眼神哀求,弱弱地表示自己不想离婚。
见丈夫愣住,马上顺势放低姿态,开始自我检讨,做承诺、做保证:十一点半前一定回家!
激情表态中,看不到半点工作中掌握话语权的长官模样,倒像极了在国旗下宣誓的小学生。
好不容易把丈夫说通,语气缓和了些,段迎九努力挤出笑脸,眼睛里却依稀可见泪光。
然而,温馨不过一晚。
一旦一头扎进工作,按时回家的承诺,又因无心之失成了一句空话。
不是不在意、不上心,只是工作性质所限,大我总要放在小我之前。
女警官强大坚韧的外表下,层层叠叠的,正是生活的褶皱和窟窿。
今年的刑侦剧对女警官的呈现,不仅没有回避她们在工作和生活无法周全时的狼狈,也没有避开人性的脆弱和幽暗。
贺芸,国产剧中独一份的最 " 惨 "、最 " 黑 " 女警官。
个人气质上,眉眼淡,锋芒感薄。
一团和气时多,遇事也少发作。
这种平静淡然,在案件尚在迷雾之中,她幽暗的身份背景还没揭晓时。
体现的,是一种与职业身份契合的气场和素养。
案件重要线索人马帅突发死亡,抢救室外同一个镜头中,对比一旁官衔低一级的何勇。
贺芸的神情,忧虑却并不见烦躁。
更深沉,但也更平静。
从身份上看,也并不难理解,一个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年才坐上高位的女性,面对难题,理应是更有定力和耐心的。
换言之,这种 " 淡 " 是合理的,也是少会引起怀疑的。
而当真相逐渐浮出水面,其黑恶势力保护伞的身份被披露。
再回头看这份定力,平静的表象,其实是暗流涌动中的自控。
从误入歧途,到一步步坠入深渊。
内心的挣扎和矛盾,在这张素雅克制的面孔的映衬下,变得愈发狰狞、强烈。
因为从小抛弃了儿子孙兴,深感自己为母失职,所以愧疚不已。
一次次纵容、包庇孙兴,甚至铤而走险践踏法律,利用职能之便助其逃脱刑罚。
一步错,步步错。
而回到一切的源头。
年少的贺芸,其实同样是一位被诱进泥潭,进而被男性操纵、侵犯的受害者。
酒醉后怀孕,出于身体原因考虑,只能将孩子生下。
她难以直面这条与罪恶、羞耻相系的生命,又无法逃脱内心的愧疚。
无法给予爱,便只能用无条件的满足去弥补。
却最终在道德天平的不断摇摆中,滋润了罪恶的沃土。
贺芸本性并不坏。
甚至处在深渊谷底,还保留着基本的良知和道德判断。
为救儿子将警察林汉逼入死路后,贺芸对林汉的儿子林浩关怀备至。
不只是赎罪,更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寄托了自己,已经永远都没有机会实现的职业理想。
当林浩为给枉死的徐英子出气,与孙兴起了冲突。
贺芸了解过情况,一改平时和善,义正词严地训斥了林浩:
如果在老百姓眼中
我们和打架的痞流氓没有区别的话
他们该如何相信我们
这番训斥,不是替孙兴掩盖、逃脱。
而是意在警醒林浩不可冲动,不要因一时情绪化自毁前程、给警方形象抹黑。
一个队伍中做尽坏事、一身脏的人,警告他人不要抹黑队伍。
或许荒谬。
但这刺耳的谴责,骂的,又何尝不是贺芸自己。
那份自己再也没有资格伸张的正义,终该有人去实现。
说到底,贺芸恶吗?
毋庸置疑,是肯定的。
但在恶的表象之下,贺芸这一形象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
一个理应走在最正统、最光明道路上的女性,一个尚存良知、相信正义的人,在与恶撕扯、挣扎中,仍避免不了堕落的人性之痛。
因为软弱,所以向恶屈从。
又因良知尚在,所以备受煎熬。
停车场一幕,孙兴在暗,贺芸在明。
孙兴的一声 " 妈 ",揭开了真相,无疑也揭示了贺芸的归宿——
哪怕再怎么努力朝向光明,与之牵连最深的,始终是背后那片幽暗可怖的阴影。
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
不管是市井气浓的段迎九,还是在良知和罪恶之间挣扎的贺芸。
这两个女警官,都不再是可有可无,单纯起到点缀作用的职业工具人。
不仅被赋予了人味,更是挖掘了从事危险职业难以解决的困境。
既是困境,也是软肋。
而且是更为女性化的,是一种无需牺牲职业性的柔软与感性。
比如段迎九对婚姻的挽留,又比如贺芸对孩子的亏欠。
甚至这种困境,是被放置到更高层面的,比如贺芸面临的,个人情感补偿与职业原则、法律道义的冲突。
这在以往的女警官角色里并不多见。
不过,少见,并不是没有。
回望早年国产剧中的女警官,也不乏高光角色。
大热刑侦剧《重案六组》的季洁,以及根据同名女警官故事改编的影视剧《任长霞》,都是其中的经典。
在专业上,她们干练、犀利。
有着不输任何人的格局和拼劲。
在专业之外,那些对女性特质的细腻刻画,对女性困境的正视和关切,也同样动人。
《重案六组》第一集,季洁便遭遇了家庭危机——
即将和自己迈进婚姻殿堂的未婚夫出轨了,出轨对象竟还是自己的亲妹妹。
乍一看是很狗血。
但随着一场警察局外的激烈争吵——
季洁指责妹妹自私残忍。
妹妹攻击季洁从未关心过自己,对自己好不过是为了心安。
姐妹二人长久以来在沟通上存在的问题,工作与家庭失衡留下的芥蒂,彻底铺陈开来。
我们最终看到的是,狗血中无一胜者。
冲突所划开的,其实是两个敏感女性,在亲情中共同的伤口。
而当女警官们不再是当事人,而是旁观者时,我们也能从她们身上感受到同性相惜的体恤和怜悯。
《重案六组》里,一间女生宿舍里发生了一起残忍的凶杀案。
房内八名女子无一生还,且都死相凄惨。
分析犯罪动机时,有警员猜嫌疑人可能是男性,暴力入室后实施了犯罪。
季洁听闻,紧接着从女性角度,设身处地发出了感慨:
太可怕了,大半夜屋里突然出现一个男人,八个女生该怎么反应?
同样的,在《任长霞》中。
凌晨出警结束后,任长霞做的第一件事是询问一旁临时出警的女警员,孩子怎么办、有没有人看。
听闻女警官把孩子一人放在家里,打从心眼里替她着急。
生怕孩子出了事,还第一时间叫了车陪同女警官一起回家。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写到:
男性之间的友谊,建立在个人观点和兴趣之上;女子间的交往,则是由于她们处于共同的命运。
半个多世纪后再看这句话,我们依然不得不承认,在这些情境中同样适用。
女性的困境和难堪,常常只有女性才能更加敏锐地察觉到,并给予关怀。
而女性角色的发挥空间,也只有在足够了解并尊重女性处境的设计下,才会更开阔、更真实。
有意思的是。
《对手》的编剧王小枪说,段迎九这一角色起初的设定其实是男性。
后来考虑到,女性之间的碰撞会更微妙、更复杂,才最终将段迎九的性别改成了女性。
如果段迎九是个男性,戏剧中心人物关系会主要放在他和李唐身上,段迎九会和李唐有许多双雄形式的戏份。王小枪觉得,这样就又进入套路里了。" 如果是女性的话,不同寻常的是,段迎九就会和丁美兮之间有那种角力,两个女性之间的角力,会在人物关系上发生根本的变化,变成女性之间的心理战,这要远比男性和男性之间的心理战要更精彩,更微妙,更有趣,空间也更大。"
——澎湃新闻专访 |《对手》编剧王小枪:段迎九是当仁不让的女一号
有戏剧效果的考量。
但对两个女性之间交锋所产生的张力的理解,无疑在长久以来,对女性、女性角色自以为是的认知中撬开了一角——
承认女性的丰富和复杂,正视她们需求与欲望。
职业女性,理应拥有符合职业认知的气质素养。
而非一句轻飘飘的 " 中年妇女 ",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能力降级,沦为男性角色的陪衬。
同时,她们也是女性,也是人,不会清一色的正面形象。
当陷入生活的层层褶皱之中,也不总是强大清醒。
但,困境不是困乏,人味不是摆烂。
戏剧冲突所折射出的女性困境,及其背后更深层的结构问题,绝非一朝一夕就会有答案。
但至少,撬开了一角,迟早会有光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