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子名妓:“跟我约P的男人是个娘炮”
巧凤被卖进得月楼那天,巧凤爹拿着她的卖身银对她说;“别怨爹,这是你的命。”
巧凤冷笑了笑,眼神里透着狠意看她爹。
对,不是恨,是狠。
那眼神跟毒咒似的缠着她爹,她爹抖了一哆嗦,又结结巴巴,欲哭欲泣的喊了句;“凤啊 你等着爹啊!爹这次要是赢了,一定来赎你出来!”
说完巧凤爹一咬牙,头也不回的走了。
巧凤虚着想看他爹撞死鬼投胎一样急跑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
她想起几年前,她娘被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拉走的时候,她爹也拿着她娘的卖身银,说过这话。
“朱娘,等我赢了,定去赎你啊!”
可朱娘直在下贱暗娼等了两年,也没有等到巧凤爹去看一眼。
巧凤觉得可笑之极。
她抬头环顾了四周,纱幔垂落,烛光摇曳,一群粉装女子站在楼上,酥胸半露媚眼微眯,摇扇看戏一样懒懒的盯着她。
巧凤被得月楼几个看院的围着,生怕她闹,要跑。谁也没想到,巧凤居然一点没闹,更没有要跑的意思。
得月楼的管事妈妈冷着脸绕着巧凤打量了一圈,慢悠悠道;“人命实贱,你爹把你几个臭钱卖给了我,你就得知道,往后你活着,一口水,一口饭都是我给的,你吃我的饭,喝我的水就得听话。”
“若不听话……”妈妈冷哼一句,一扬手掐了巧凤的脖子用力一捏道;“那可就……”
巧凤一口气憋着,脸紫涨着,她强自镇定下来,不慌不忙,眼神定定看向妈妈道;“凤儿,一定……严记妈妈教导。”
妈妈怔了怔,自道许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女娃子了。
妈妈松开了手,淡淡让人把巧凤带了下去。
几日观察后,巧凤确实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不哭不闹,好好吃饭睡觉,跟着师傅学艺。
嘴甜,见着前院里的恩客也并不慌张,一股子机敏。
老妈妈当巧凤是个奇货,又喜她性子利落,赶了最好的乐师和舞姬教巧凤。
甚至不惜找了个识字通诗书的人,专程教巧凤诗书字画。
和巧凤一起的几个姑娘年龄都差不多,生得最好的是一个叫素娘的姑娘。
素娘天生的狐媚眼,眼角斜上,直插云鬓。肤白如玉,樱桃小嘴。
眼角一颗泪痣,眼波如水,看人的时候不说话,也总有一副如诉如泣的意思。
妈妈摇着扇子笑说;“素娘这脸啊,天生就该是吃得月楼这碗饭的姑娘。”
素娘是得月楼里“家”生的姑娘。母亲是得月楼早先的头牌,但却不幸病逝了。
素娘从小长在得月楼,所见所闻也都有关得月楼的。
她喜欢带着巧凤,学得月楼当红姑娘的样子,仪态妖艳的说话行事。
巧凤却总回避着,只在女红和琴棋书画里拔尖,尤其是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
巧凤和素娘一起在得月楼长大,两姐妹说不尽的话似的。
一次,素娘带着巧凤无意闯进得月楼的禁区阁楼,里面是一阵烂肉腐臭的味道。
巧凤胆大,推开木门一丝缝看进去,一点黑灰浑浊,狰狞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子也在看她。
巧凤吓得啊的一声,
里面白面红嘴银发的女人低低的喊唱;“我是得月楼的头牌凤仙姑娘,作死敢把我关在这里!”
巧凤分明看见,白粉也盖不住她满脸溃烂发脓的红疮。
素娘带着护院赶来,护院拉起巧凤问她;“怎么样,没事吧?”
巧凤吞下口水,死命摇头。
素娘也问她到底看见了什么?说着伸手就要推门,巧凤连忙拉素娘;“里面就是一个疯子,没什么的。”
巧凤惊魂未定摇摇头说;“没……只路滑,拌了一跤。”
晚上巧凤悄悄给素娘说了所见。
素娘吓得梦里都在挣扎,一晚上又是哭又是冒冷汗。
第二天,素娘咬了咬牙,她对巧凤说;“日后,我一定要做上头牌。”
“只有做上了头牌,攒多体己,有人可依,才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
两年后,巧凤和素娘都出落得风姿卓越。
巧凤该接客了。
素娘也该接客了。
而素娘却始终被巧凤压了一头,妈妈说头牌要捧巧凤。
素娘居下。
素娘不甘心,来来回回把巧凤看成了眼中钉。
明明自己美貌略生巧凤一筹。为什么偏要被她压得死死的?
就因为自己的琴棋书画差了一点,身价就该白便宜那么多?
她越想越不甘心,想到以后巧凤接贵客,她去下作,她狠了心,目光落在闪烁的烛火上,看一只飞蛾扑了火。
烧焦了翅膀,慢慢坠落。
素娘起身,整了整衣裙,一脚把焦了翅膀的飞蛾踩在脚下,抬起那盏烛火,上了楼。
跟她的丫鬟小翠也快步就要跟上去,素娘却回头喝她道;“不必跟我,我上去找红豆姐姐说会儿子私房话。”
那晚,素娘绕过得月楼的花房,径直进了巧凤的屋。
巧凤正坐在灯下描一副花样子,见素娘来了,浅笑让座。
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让伺候的小丫头出去买了丝线。
所以,以至于素娘把烛火往巧凤脸上戳的时候,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巧凤的脸叫烛火一烧,焦臭味弥漫,钻骨的痛。
素娘的手一直在抖,她扔下烛台,没命的往楼下跑。
只有巧凤一个人在原地,脸火烧的痛。
她冷笑了笑,淡淡俯身下去灭了烛火。
又慢慢走到铜镜前坐下。
铜镜里那张姣好的容颜里,像一朵开残的牡丹,触目惊心。
巧凤张张嘴,舒了一口气,慢慢露出惊恐,露出哀怜,惨叫。
那天,得月楼的后院里,素娘被死死绑在了柴房的柱子上。
妈妈气昏了头,只嚷嚷要把素娘千刀万剐。
这些年,妈妈在巧凤身上砸了多少银子。巧凤接客的消息才放出去,就有老爷雪花银几千两堆着往得月楼里送。
可现在,白白巧凤一张脸毁了,别说接客,别说头牌,就是做个普通的姑娘也是不合格的。
巧凤戴了面纱,露出一双汪着山泉的眼睛朝妈妈看,猛地就跪下了。
她说;“妈妈,饶了素娘吧。”
妈妈吓了一跳,虚扶了巧凤一把,意味深长的看她。
巧凤也不遮不掩的,带着泪意,几分真心的痛苦说;“我是完了,得月楼不能再没了素娘。”
“妈妈教养我们多年,所为不是求一个公正,而是得月楼利益为上。我残了,以后也愿在得月楼抱琵琶为姐妹们助兴。”
妈妈顺着巧凤的话一想,理是不差。她叹了口气,顺着巧凤的话下;“罢了,好死不死让她顶了巧凤的位,上牌子吧。”
几天后,素娘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了出价最高的刘富仁。
那是京城响当当的皇商,却心狠手辣。尤其是玩姑娘。
听说,当年不少姑娘陪过他,不死也都掉了一层皮。
巧凤为素娘弹琵琶,声声如诉如泣。
素娘知道,她的死活全看能不能留在刘福仁,她拼尽全力,顾不得皮肉伤,夜夜留住刘福仁,直到身上遍体鳞伤。
妈妈终于消了一口气,给了素娘好脸色。
巧凤也去看素娘,扔给她一瓶上好的药
素娘问她;“为什么要救我?”
巧凤摇摇头,笑道;“我为什么要救你,也犯不着去害你。各人各命,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从今后,你是得月楼的头牌,我只是琴师。”
“各自安生些吧。”
半年后,素娘是得月楼最红的头牌。
巧凤是得月楼最好的女琴师,她终日戴着面纱,斜插一支乌木簪。
也不是没有人想要窥探,巧凤也并不故弄玄虚,她总是
摘了面纱,半边脸上,烧伤紧皱起的皮,格外触目惊心。
巧凤抱着琵琶,微微福身礼说;“让公子受了惊吓,是巧凤的不是。败了爷的兴。”
每每总有人摇头叹息;“可惜了了。”
只有和巧凤一起的琴师张生,总玩笑说巧凤那一道疤其实细看并不丑陋。
他说;“却有像蝴蝶,若让我为你泼墨描上几笔的话……”
巧凤总笑着打断他;“张琴师说笑了,蝴蝶那种易死且脆弱的东西,不适合巧凤。”
巧凤不是不知道无涯的意思。
可得月楼的琴师,向来和得月楼的姑娘干系拉扯不清。
有其他琴师劝她,说;“总比那起子有两个臭钱的恩客好。何况,他是男人,天底下的男人有几个不是花花心肠的?”
巧凤笑而不语。
她不是没有过悸动,也不是没有向往过把那道疤变成蝴蝶。
长出一双翅膀,纵情世间快活的飞舞。
可……
她到底不敢赌。
也没有资本可以赌。
她输不起,半点也输不起。
无涯真正气恼巧凤的闪躲,是从巧凤救那个木拾开始。
木拾到得月楼那天想做护院那天,他只是急需几个棺材钱埋他的父亲。
他是一介武夫,战场捡了命回来,又遇上爹重疾而去,家里穷途四壁,甚至根本无法买一口棺材葬父。
可得月楼的护院却也并不好当,要当护院就必须要先抱头躺在地上,任由得月楼一众护院殴打。
不死,得月楼就要出面医治,把他带回来给一份护院钱。
这是得月楼护院的规矩。
但得月楼现在护院头子,心狠手辣,他在袖中藏了一把手指粗的利刃。
一下又一下捅在木拾的身上。
木拾到底不支,吐血倒地。
几乎没了气。
护院头子让人把木拾抬出院子,扔在臭水沟里。
巧凤,一步一步过去,扶起木拾往可以躲雨的屋檐走。
木拾吊着一口气看清巧凤,要躬身谢巧凤。
巧凤躲开,起身要走;“你不必谢我,我只是不忍白白一条性命。”
巧凤走了几步,又回头褪下身上的耳环首饰给木拾。
她说;“你若真活了,这些也就够买棺材了。”
“以后,不要再来这得月楼了。”
木拾问她;“姑娘之恩,无以为报。木拾在此立誓,他日定赎姑娘出来。”
巧凤不以为意,回了得月楼。
那天晚上,无涯和巧凤在得月楼后院遇见。
无涯似乎喝了酒,醉醺醺的,上去就要强拽巧凤的手,巧凤闪躲着避开。
她说;“无涯,你醉了。”
无涯甩着手又凑上来,迷糊着喊她的名字,转眼又说;“你跟个臭想当护院的,还眉来眼去,你侬我侬,凭什么对我就一副爱理不理的!我……”无涯打了个酒膈,继续说;“你天生贱骨头!”
巧凤一抬头,眼里如寒冰深渊。
她到底没有说一句,咬牙要走。
无涯扑上去,抱住巧凤,字字句句喊;“你好狠的心,我从未嫌你是做姑娘的,也未嫌你……”
巧凤冷笑,拼劲全力挣脱开来,她冷眼瞧着他;“你真没嫌吗?”
“你骗不过你自己,我也骗不了我自己。”
从一开始,巧凤就不是没有动心过。
终归她太明白,赶路要紧,有些东西她蹉跎不得,也错付不得。
无涯大醉三天后,仍旧回了得月楼当琴师。只再不和巧凤的曲,两人各占得月楼东西两侧,各自弹铉弄管。
素娘暗暗不知嫉妒了巧凤多少回,千回百转却在心里又清楚明白,她不是巧凤。
不会绣那样精致的女红,也不会认书上那些扭曲着蚂蚁一般的文字,并娓娓道来其中故事。
她更不精于琴艺。
她只有一张无缺的脸,一张美而媚的脸。
和接过无数恩客的身子。
琴师不会看上她。
素娘对琴师死了心,却又在不久后无由头的把一颗心给了一个穷秀才。
那个秀才住在破庙,靠着卖弄文字换几个钱。
不知怎的,和素娘搅和在了一起。
素娘为他,开始有意无意拒绝接客,每每只愿意和几个穷秀才书生搅和。
妈妈眼睛毒辣,她早看出素娘的一点妄想。
风尘女恋青秀才到的戏本子罢了。
妈妈喊素娘说;“有些话,我也是为你好才提醒你这一句,别没的有的,学戏本子那般可笑,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大梦。”
可没多久,素娘还是铁了心,要跟穷秀才走。
她哭哭喊喊,要死要活,最终花了几年偷牌攒下的私房,自赎自身跟着秀才离了得月楼。
巧凤没去送她,却独自在高楼弹了一宿琵琶。
巧凤再见到素娘的时候,是素娘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婴敲开了得月楼的大门。
妈妈出去见素娘,看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幽幽叹气说;“何苦呢?”
素娘哭着跪下求妈妈说;“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我的孩子……让我回来……”
妈妈开了门,为素娘让开了一条道。
后来,妈妈和巧凤闲谈着说起,巧凤才知道。
原来那个穷秀才几个月前就带着素娘最后一笔傍身钱,上京赶考去了。
留下素娘和一个女娃,熬成了现在这样……
妈妈摇着扇子说,素娘现在瞧着是可怜,而真正可怜的时候……也许还没到呢。
那穷秀才背了书箱上京赶考,若不得功名回来,素娘一点盼头也就没了着落。
两人日子不会好过。
妈妈说她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实在不行做了龟公瞧着婆娘卖也是有的。
“那得了功名呢?”
妈妈看着巧凤,
“得了功名的少见,见过的,也从不会说他曾来过这得月楼。”
“更不会说,认得娶过这楼里的姑娘。”
妈妈走后,屋檐的雨滴答滴答的落。
素娘含着泪,回了得月楼。
她开始重新接客,月子也没正经做。可一个生产过的女人,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无非是一些粗汗的活。
素娘过得苦,熬着一口气只为挣钱救她那一口气吊着的女儿。
没多久,那个女儿去了。
素娘呆了一阵,葬完孩子,又渐渐好了,回来仍旧接客。
在得月楼里,仍旧时常说起她与秀才的种种情谊。
半醉半醒,素娘总盼着秀才衣锦还香,拉她出得月楼这个滚油坑里。
巧凤仍旧弹琵琶,为得月楼的姑娘们调弦弄管。
于她,得月楼并不是火坑,只是一个生存的场所而已。
一个阳光落满屋檐的下午,有小丫头找巧凤来说,门外男人指明要见巧凤。
是他。
那个被护院打得奄奄一息的木拾。
巧凤远远的笑,看木拾有些不自在的站在安静的一角。
她上去打发开那个玩笑的姑娘,问他;“你怎么来了?”
木拾憨憨一笑,实诚的说;“来问赎你的事。”
“妈妈说,不够。”
他只说这几个字,把难听的话全咽下。
巧凤只当他闹,没在意,说了几句话也就推口散了。
没多久,木拾还总来。
有时为巧凤带些漱芳斋的糕点,有时是一只刚开好的山花,有时带些山里的皮毛货物,有时什么也不带。
巧凤的心渐渐被这些东西乱七八糟的堆满。
妈妈几次见了,提醒她说;“不要蒙了心,瞧瞧素娘的下场,你也该知道的。”
巧凤没说话,只点头应下。
一年后,隆冬的雪连绵的下。
木拾是踩着大雪,眉毛凝成冰霜的模样来的。
木拾一见巧凤,就从身后拎出一个包袱,抖开来给巧凤看。
里头是一块青布反复包裹着的,是一堆雪花银。
男人说;“都是我打猎换的,我来……赎你。”
巧凤怔在原地。
男人又上前一步问她;“你可愿意?”
良久,巧凤点点头,由着男人牵她上楼,找了妈妈递交赎银。
妈妈百般不舍,银子不肯要。
巧凤朝她福身,眼里是坚定又倔强的目光。她说;“请妈妈成全。”
妈妈没么法,知道已强扭不得,只提出一两年内,要巧凤常回来帮着撑撑场子。
巧凤应了。
妈妈也就意思的收了银子,放了巧凤去。
男人带着巧凤,回了乡下小屋。
屋里虽不大,但胜在干净,敞亮。
男人说;“我虽没别的本事,却有一身力气。以后,你也不必为家用担心。我打猎,还识些药材,也种地……”
巧凤点头笑,一点一点和木拾把日子过起来。
后来,得月楼几次大场子,妈妈来找巧凤要她去撑场子。
巧凤抱了琴,回头看男人。
男人爽朗的笑笑,摆手说;“那有啥,你是琴师,该去就去。”
“你是自由的,想做什么,全凭你愿意。”
巧凤杨了笑,上了马车,走了没多远,她又掀开帘子朝木拾喊了句;“等我回来。”
那天,巧凤下了场子后,才出得月楼的门就看见门外面站着的木拾。
木拾见她出来了,挠挠头,伸手递了一包还温热的绿豆糕;“漱芳斋才出锅的。”
巧凤接过,握在手心,温温热热。
两人一步一步,慢慢溜达着回了家。
素娘仍然执着的接客挣钱,等着穷秀才衣锦还乡回来娶他。
巧凤偶尔去帮场,她从不劝素娘什么,也从不问素娘什么。
巧凤的眼里,清晰明白的看见,素娘不是不懂,也不是对世情一无所知。
她……
她只是需要自欺欺人,需要给自己一个较真拼命苟活下去的理由。
几年后,巧凤彻底和得月楼脱了干系。
她只能从茶肆酒楼里听说,素娘一直没有等来穷秀才,他没有回来。
不知是否富贵,也不知是死还是活。
素娘和得月楼妈妈闹翻,离开了得月楼。
素娘用多年攒下的体己从人牙子手里,买了几个样貌不错的姑娘,租下花巷一处小院,取名回芳院。
素娘去找过巧凤,她摆着一点谱看巧凤活在农家小院里,粗布麻衣,似笑非笑喊她;“妹妹吃苦了。”
巧凤笑,看着篱笆墙边上,木拾正抱着小女儿摘花,儿子趴在草丛里找蛐蛐,一会儿叫爹,一会儿又喜笑捡着宝一样把一朵野花递到妹妹手上……
巧凤的细眉舒展开来。
苦吗?
苦过。
但日子就像茶,苦过便是回甘。
巧凤想也没想就拒了素娘,临走的时候,素娘上马车,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回头对巧凤说;“我终于明天当年我把烛火摁你脸上的时候,你眼里为什么没有一丝惧意。”
“那天,你是自己迎上来。”
巧凤关篱笆墙小门手一僵,再抬头,素娘已经进了轿子。
远天残留一线落尽的夕阳。
巧凤看见素娘的马车顺着那一线斜阳,一头奔进树林的阴影里。
她摇摇头,关紧了门,转身走进屋里。
屋里,木拾已经点了一豆灯火,正扮着样子哄小女儿和儿子玩闹不已。
巧凤进了屋,
几年后,巧凤遇过那个琴师一次,是在长街之上。
巧凤牵着两个孩子,正在买糖葫芦。
无涯背着琴,白袍如雪,仍旧青丝华发从她的身边着走过。
他没认出她。
巧凤想起前不久那个有关城里的传闻,原得月楼的大琴师无涯,被回芳院挖了去。
无涯还和回芳院现在的头牌媚香有段情事,听说他是为了媚香才屈居小院。
巧凤回神过来,也只瞧了两眼无涯的背影,就被孩子吵嚷拉扯着去了捏泥人的小摊。
市井人杂,吵闹声一片,她们一转眼就各自消失在繁华的长街里。
又几年,巧凤听说素娘的回芳院出了事。
死了几个姑娘,牵出朝中一党贪赃枉法还狎幼女的官员。
回芳院琴师无涯带着头牌媚香跑了。
素娘选了一口枯井,在朝廷捕快来之前,把完完整整的投了进去。
巧凤买了纸钱,在河边烧了。
没多久,巧凤又在茶馆无意听见,媚香被人在花船上发现,而琴师无涯却了无踪迹。
有传闻说,无涯他看破红尘,厌倦尘世,避世归隐了。
巧凤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个白衣如雪的男人,在月下华光里曾说她脸上那道疤并不丑陋,像一只妖艳的蝶。
巧凤摇摇头,轻嘲的笑。
笑那个人从来不知道,她一点也不想做脆弱的蝶。
她只想,这个艰难的世间,好好的活下去。
像个普通而又平凡的妇人一样,活下去。再慢慢,慢慢顺着时光,亲眼看着自己儿女嫁人娶妻,儿孙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