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征高额大麦关税，暂停牛肉进口：中澳贸易争端何处去？

新冠肺炎危机尚未落下帷幕，中澳贸易争端却意外升级。

5月11日周一晚，中国暂停了至少四家澳大利亚屠宰场的肉类出口。中国海关总署网站上，《符合评估审查要求的国家或地区输华肉类产品名单》中，列出了澳洲四家输华肉类企业，将暂停受理四家企业2020年5月12日起启运的输华肉类产品进口申报。

在此之前，有消息称，中国将在5月19日结束对澳大利亚大麦的18个月反倾销调查，中国商务部正在考虑对所有从澳大利亚进口的大麦征收80％的进口关税。去年澳洲对中国大麦出口总额达6亿澳元。

在回应中国可能加征澳洲大麦关税的消息时，联邦贸易、旅游和投资部长西蒙·伯明翰说，澳大利亚将考虑通过包括世贸组织(WTO) 在内的所有途径，保护澳大利亚农民的权利并反对中国的行动。

5月12日周二，西蒙·伯明翰和农业部长大卫·利特普劳（David Littleproud）表示，政府已获悉，澳洲被暂停向中国出口的肉类企业中，两家是澳大利亚最大的肉类加工商JBS拥有的昆士兰屠宰场，另外两家分别是布里斯班附近的Kilcoy Pastoral Company和新州Casino的Northern Co-operative MeatCompany。禁令的理由是标签和健康文件合规问题。

两部长在一份联合声明中说：“我们担心，暂停（进口）似乎是源于高度技术性的问题，有些问题可追溯到一年多以前”，“我们将与澳中两国的行业和主管部门合作，寻求找到一种解决方案，使这些企业能够尽快恢复正常运营。”

技术问题VS. 外交矛盾”

这并不是澳洲对华牛肉出口首次遇阻。

澳大利亚肉类工业委员会首席执行官帕特里克·哈钦森（Patrick Hutchinson）说，“这是一个技术问题，我们以前曾遇到过技术问题”，“重要的是要记住这些公司刚刚被发出禁令，并且在任何阶段都可以取消禁令”。

2017年，中国也曾援引产品标签不合规为据，对六家在中国设有分支机构的澳大利亚肉类出口商发出了暂停进口禁令。禁令实施了三个月。

哈钦森表示，他的团队正在与外交部和贸易部以及农业部合作，以“更加清晰地了解我们需要开展的工作”。

尽管伯明翰的声明和行业协会都将中国的牛肉进口禁令归结于技术性问题，但目前尚不清楚禁令将持续多长时间，以及是否将其扩展到澳洲其他肉类出口企业。在两国外交关系趋于紧张的背景下，澳中贸易前景已引起了观察人士的担忧。

上月，澳总理莫里森、外交部长佩恩、内政部长达顿呼吁就中国对新冠病毒的早期处理进行独立的全球审查。

4月28日，中国驻澳大利亚大使成竞业在接受澳洲媒体《澳洲金融评论》采访时说，澳政府最近的所作所为可能引起中国民众的不满（详见《成竞业大使就新冠肺炎疫情等接受《金融评论报》采访实录》），进而影响中国民众对澳洲红酒、牛肉的消费倾向，以及赴澳旅游和留学的考虑。澳贸易、旅游和投资部长伯明翰当天证实，在成竞业发表前述言论后，澳外交贸易部秘书长孙芳安就此事致电成竞业。伯明翰说，澳政府对中国大使的讲话表达了不满。

珀斯美亚中心（Perth USAsia）的研究主任杰弗里·威尔逊（Jeffrey Wilson）说，过去一周里，澳中两国贸易紧张局势在急剧升级。

大麦价格波澜乍起

澳大利亚是中国最大的大麦供应国。在中国国内，大麦种植业萎缩，大麦年产量从过去十年的每年400万吨降至约200万吨。另一方面，近年来，中国对大麦的需求大幅增加，主要用于酿造啤酒和农畜饲料麦芽。中国进口了澳大利亚出口大麦的60％至70％。据中国商务部数据，中国在2017年进口了价值12.8亿美元（18亿澳元）的澳洲大麦。

澳大利亚对中国的大麦出口量约88％来自西澳，2018-2019财年西澳出口中国的大麦为212万吨。尽管到目前为止，由于干旱和中国反倾销调查的不确定性，澳洲输华大麦已降至今年的约6亿澳元，但中国仍然是澳大利亚最大的大麦市场。

一旦中国对澳洲大麦征收80%的进口关税，澳洲大麦将完全退出中国市场。

据《澳大利亚人》报道，西澳州粮食公司CBH首席营销官Jason Craig称，如果中国对澳洲大麦征收高关税，将“损害澳洲大麦在中国市场的竞争力，对西澳州的大麦生产者产生重大影响”。

根据中澳自贸协议，澳洲对华出口大麦享有免关税待遇。

行业观察家认为，征收80％的关税实际是中国对澳洲大麦关闭了大门，可能会转向从加拿大、欧洲和乌克兰等大麦出口国。

虽然堪培拉表示过，不排除就此问题向WHO提出正式申诉。但观察家称，短期内向WTO提出的任何申诉都不会解决问题，因为可能要花费数年才能得出结论。

IBISWorld高级行业分析师威廉·查普曼（William Chapman）说，中国拟议的关税将对澳洲大麦种植者产生重大影响，“尽管最近几个月中国经济从新冠疫情中复苏，支撑了对澳洲大麦的需求，但政治紧张局势可能会在未来五年内导致该行业走向低迷。”

对华出口大麦关税的消息，已经导致西澳大麦价格开始下跌。

对于变幻的贸易环境，西澳粮食出口商们也在寻求多个应对方案。

CBH首席营销官Jason Craig表示，CBH将“继续与澳洲政府紧密合作，以期为我们的种植者和客户取得更好的结果”。

但另一方面，“尽管我们与中国大麦客户建立了长达50年的长期合作关系，但我们一直在努力拓展其他大麦市场。如日本、越南、泰国和印度等麦芽市场，以及日本、泰国、阿联酋和沙特等饲料市场”。

开端，还是插曲？

澳洲业界已经愈发担心，大麦和牛肉还只是一个开端，澳中贸易争端是否会扩展到其它商品，如葡萄酒和海鲜等。

近年来，在发生其他外交争端之后，中国曾对澳大利亚的葡萄酒和煤炭产品施加临时限制和入关延迟。

据统计，2019年，作为澳洲最大的牛肉进口国，中国从澳洲进口了30万吨牛肉，约占澳洲牛肉总出口量的29%。

西澳粮食生产商克兰西·迈克尔（Clancy Michael）说，澳洲农民似乎已成为北京和堪培拉之间外交争端的受害者。

南昆士兰大学中国学者和中国贸易专家Ben Lyons说，中澳两国正在进行一场外交的较量。但令人意外的是，昨天被禁的四家肉类企业中，其中有一个是中国企业投资的，即昆州的Kilcoy屠宰场。

2013年底，中国最大的农牧领域民营企业新希望集团收购了澳大利亚五大牛肉加工和出口商之一的牛肉出口企业Kilcoy Pastoral Company（简称KPC）公司。2018年德勤发布的《中国投资对澳洲经济的裨益》报告披露，当年KPC对中国的出口比例已经从2014年的17％左右增加到28％左右。（详见《新希望首个澳洲牛肉项目交出漂亮成绩单》）

澳洲一些贸易专家认为，澳大利亚和中国具有共同的经济利益，这场争端不太可能破坏长期关系。

新南威尔士大学经济学研究员、澳大利亚贸易委员会前首席经济学家蒂姆·哈考特提出，中国和澳大利亚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外交起伏，但是贸易还在继续。中国有能源安全和粮食安全方面的需求，也希望获得高质量的教育、基础设施和人才，因此从中期看，澳中贸易关系仍是牢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