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A大战苹果，财政部入局，澳洲支付市场要变天

最近，在接受《澳大利亚金融评论报（AFR）》采访时，全球最有影响力的首席执行官（CEO）——苹果公司的蒂姆·库克（Tim Cook）表示，他认为，本质上一切竞争都是好事。

哪怕信奉经济自由主义，但任何与苹果竞争的公司听到这句话，恐怕都只会更为警惕。比如，近期一直在和苹果叫板的澳大利亚联邦银行（后简称CBA）。

一个月前，CBA的首席执行官马特·科明 (Matt Comyn)就向议会委员会申诉，苹果的Apple Pay拥有澳大利亚数字钱包支付市场80% 的份额，这一占有率水平显然有“垄断”嫌疑。为此，他呼吁将苹果作为支付系统进行监管。

图/CBA

而就在昨天（8月31日），他希望见到的监管似乎有了进一步落实的可能。

根据一项新的政府调查提议，澳大利亚联邦财长乔什·弗莱登伯格（Josh Frydenberg）将被赋予新的权利，以便能够对谷歌、苹果等公司旗下的支付应用进行监管。

财长本人，更是在AFR上撰文表示，澳大利亚的支付系统正在经历一场数字化变革，但是监管框架却没有与时俱进。

财长：

不能让硅谷巨头控制经济基建

文章起首，财长就指出，很少有澳大利亚人了解支付体系的复杂性，但每个人却都非常依赖这个体系。每天，全澳支付的款项约为5500万笔，价值高达约6500亿澳元。

无论是私人的网购、转账、接收工资，还是各类商业、政府的支付款项，这些交易均取决于支付系统的效率和安全性。随着技术、商业模式、参与者、消费者偏好等方面的改变，支付系统也在不断演变。例如，数字钱包的出现，先买后付（BNPL）、加密货币的兴起等等。

财长认为，这些改变已经带来一场变革，然而，监管框架并没有跟上。事实上，目前的系统监管，还在使用二十年前——1997年著名的华莱士（Wallis）调查所建立的框架和内容。

澳大利亚联邦财长乔什·弗莱登伯格（Josh Frydenberg），

图/The Canberra Times

这也是为什么联邦政府去年底委托律师和支付专家，对整个澳大利亚的支付系统的监管架构进行新一轮审查的原因所在。这次调查进行了广泛的咨询，收到了大量的意见书，并且已经向政府提交了报告，给出了关于监管改革的建议。

财长在自己的文章特别提到，类似Apple Pay和Google Pay等数字钱包用于进行非接触式支付，就像银行发行的借记卡一样。但是，他们却受不同的监管制度约束。

鉴于近年来支付过程加速的去中介化，基于功能来定性服务的方法将更具有实用性。银行不再具有绝对控制权，尽管人们的存款仍在银行，但在支付方面，数字支付系统（他特别点名了Apple Pay）可能已经取代了银行的位置。

因此，财长强调，如果政府不采取任何措施来改革当前的框架，那么就会让硅谷互联网巨头决定澳大利亚支付系统的未来。而支付体系，恰恰是一个国家经济基础设施非常关键的部分。

CBA：

苹果不开放NFC，监管机构应反制

尽管，我们无法知道，CBA的首席执行官马特·科明 (Matt Comyn)在读过财长这篇文章以后是否会有一丝喜悦。但对于全澳的银行而言，这确实可以算是一个好消息。

上个月，Comyn在向议会联合委员会提交有关ApplePay调查的文件中，明确表示，Apple Pay 拥有数字钱包支付市场80%的份额（AFR另一篇报道则显示数据是65%）。在其看来，“任何人想要与之竞争成功，几乎不可能。”因为苹果根本不愿向银行等金融机构开放NFC（即近距离无线通讯技术，指的是手机中非接触式识别，可与点击支付终端进行通信），而不使用NFC，根本不可能提供竞争性服务。

CBA首席执行官马特·科明 (Matt Comyn)，图/CBA

因此其呼吁，监管机构应该引入反制措施，保障支付系统的竞争机制。

不仅是CBA，事实上澳大利亚四大银行都在试图要求在iPhone上使用NFC，以便可以像安卓手机一样提供自己的“一触即付”应用程序。然而，苹果拒绝了这一要求，并表示这么做会损害iPhone的安全性。

而使用Apple Pay支付渠道，银行必须向苹果公司缴纳一定的费用。业内消息人士称，光是这笔“渠道费”每年高达1亿澳元。

在市值超过2万亿美元的国际科技巨头面前，四大银行竟然也会显得渺小。

2017年，其中三家银行曾试图让澳大利亚竞争和消费者委员会（ACCC）允许他们与苹果公司进行集体谈判，但ACCC 拒绝了这一要求。

此后，苹果就不断巩固了其在澳大利亚移动支付系统的主导地位。

而且，不仅仅是在NFC支付功能上，苹果的触角也已经开始伸向近几年火热的先买后付领域。上个月，根据彭博社的报道，苹果计划推出先买后付服务，以便与Klarna和Afterpay竞争。

苹果：

CBA要求不利于竞争和创新

对CBA的“严厉控诉”， 苹果公司也予以了“强烈”的否认。

在上周五（8月27日）向议会委员会提交的一份名为“苹果支付的真相（The facts about Apple Pay）”文件中，这家市值超过2万亿美元的科技公司表示：“任何关于苹果保留或无法访问 NFC的说法都不正确。银行和其他人可以从iOS应用程序访问NFC功能。”

公司辩称，CBA向议会委员会提供了误导性信息和虚假陈述。Comyn“错误地定义了”Apple Pay并且，夸大了苹果的市场份额，以营造一种监管的紧迫感。Apple Pay在澳大利亚所有信用卡和借记卡支出中所占的份额不到 10%，所谓“80%”是指CBA整体数字钱包支付中 Apple Pay交易的百分比。

“CBA客户对 Apple Pay 的这种高使用实际表明，与银行模式相比，消费者对苹果所提供的便利、安全和隐私的喜爱程度明显更高。”

对自身情况的描述，苹果则充满了“受害者”的论调：“可悲的是，从这次调查中的评论来看，苹果专注于以客户最佳利益出发；对于其他人而言，这却并非是优先选项。”

对于CBA要求开放访问iPhone NFC芯片的请求，苹果回应称其是CBA只是为了自有利益，以减少苹果对该银行的竞争威胁。并且认为，对于经iPhone 、iWatch进行支付的服务，银行向苹果支付处理费用不仅公平，而且适当。“一些银行之所以倡导开放 NFC 访问权限，他们是在追求一种不利于客户体验的反竞争模式，并反对公平合理的费用。”

苹果表示，提供对 NFC 不受控制的访问权限会造成安全威胁，并且可能导致苹果设备被第三方黑客入侵。它还将破坏苹果允许其 iPhone 整合一系列服务（包括开门或启动汽车）的战略，这些也需要 NFC 访问权限。

而赋予CBA单独的NFC芯片的访问权，还将阻止苹果为客户提供来自不同银行或金融科技公司的支付选项。目前，Apple Pay中可以加载多张卡，在支付终端上出示Apple Pay时，客户可以轻松地在不同银行卡之间进行切换。

另外，这还可能将阻碍围绕非银行应用场景（例如车钥匙或健康保险卡等）进行创新。

大象都是相似的

以上的报告一出，CBA立即驳斥了苹果公司关于其误导委员会的说法，并表示称：“CBA 从未建议任何金融机构单独控制 NFC，而是想为所有金融机构寻求公平的 NFC访问权限。”他们对苹果的市场占有率极为担忧。

作为澳大利亚金融界的“带头大哥”，看起来CBA这次是要跟苹果刚到底。一时间，硝烟味弥漫整个澳大利亚支付界。

追溯来看，两家公司之间的紧张关系开始于2015年。CBA也是希望挑战苹果、进行集体谈判而未获准的银行之一。

虽然两家公司眼下看起来“剑拔弩张”，但从公司战略的角度，CBA的Comyn似乎对苹果“库克船长”的生态系统想法极为认可。

他一直强调，CBA是一个平台，而不仅仅是一家银行。今年 5 月，他说苹果“策划了非常高质量和广泛的体验”，CBA也正试图创建一个自己的生态“花园”，让客户更深入地使用与参与，就像苹果一样。

这不仅让人生出一个疑问：如果苹果需要更多监管，那么CBA本身呢？

根据澳大利亚财政部最新的调查，建议在支付系统监管方面做出三个关键性的改变。

首先，调查最重要的主张之一，就是赋予财政部长足够的权利，在制定支付系统的战略方向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其中包括，能够“指导监管机构制定监管规则”和“向支付系统的运营商或参与者发出具有约束力的指示”。

其次，调查建议监管机构加强协调，保持政策的一致性。鉴于对支付系统负有责任的监管机构数量众多，包括澳联储、澳大利亚证券和投资委员会、澳大利亚审慎监管局、澳大利亚交易报告和分析中心（AUSTRAC）和澳大利亚竞争与消费者委员会等。一些监管机构甚至是由不同部门的不同部长管辖，因此这一点尤为重要。

大量反馈表明，由于目前监管机构的职责重叠，新进入者往往搞不清楚该向哪个监管机构申请执照。它们需要与多个监管机构打交道，不仅导致延误，还增加了成本并增加了新参与者的准入壁垒。例如，在澳大利亚金融服务执照申请人中，批复时间超过 150 天的企业占比约为1/4。

第三，为了让重新设计的监管体系生效，调查建议采用单一、分层的许可框架。并采取更实用的方法，比如在定性支付服务时，应当研究所提供服务的性质，而不是提供服务的实体。这种方法意味着小规模新进入者将不会面临与更大、更成熟、执行范围更广、支付金额更高活动相同的监管义务。

财长认为，这份审查为改革提供了强有力的依据，以便政府在年底前确定最终的政策举措。以其所见，改革支付系统，将促进竞争和支持创新。

至于，目前这场全球最大的科技公司和澳大利亚最大的银行之间的支付“战争”，到底谁才会是最后的赢家？

作为消费者，我们似乎更应该关心，政府有没有能力搭建足够大的笼子，可以把这些已经占据生活各个层面的大象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