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亲手将自己与心爱的欧洲切割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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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越:普京的武力与残暴激怒了欧美,团结了北约,他们称此战为“普京的战争”,将继续孤立普京。普京非常愚笨地亲手将自己与欧洲做了切割。
周一早上,看到威尔•史密斯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扇了喜剧演员克里斯•洛克一巴掌的新闻,我愣住了:无论有多少委屈与不满,甚至感觉受到侮辱,以暴力行为回击都是错误的。当时我马上想到了普京。
在英国多年,我已经非常懂得西方社会的文明规范,打人绝对错误。我从来没有在大街上看到有人出手相向(估计周末酒后闹事有,所以周末晚上酒吧聚集的地方会有警察出动)。父母在家里禁止打孩子。我大孩子至今还记得多少年前我踢了她一下。这个中国父母可以理解和接受的动作,在英国,即使我用“孩子实在太不听话,我忍无可忍”去解释,仍然无法获得社会理解,只会遭到批评。同样,史密斯的暴力不是用“因为洛克出言不逊,侮辱了我患病的妻子,我忍无可忍,才出手”能解释得过去的。
史密斯在领奖现场为自己的行为道歉,但没有向洛克道歉。而洛克在遭受极度震惊之下,仍然主持了颁奖典礼,这受到公众的褒奖。
但对于史密斯的暴力以及拒绝向洛克道歉,我已经能够预料到他即将遭受严肃的社会批判。我的个人判断是:他的行为严重影响了他过往的声誉,以后不再观看他的影视作品。
周一,整个西方社会媒体充满了对其行为的各种评价与判断。但最终促使史密斯向洛克道歉的,估计是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奥斯卡组办方)周一的一份声明。他们“谴责史密斯在昨晚颁奖典礼上的行为”,并表示“我们已经正式开始围绕这一事件进行审查,并将根据我们的章程、行为标准和加州法律探讨进一步的行动和后果。”
很快,他在Instagram上为自己扇洛克的行为道歉。史密斯在帖子中表示:“被拿来开玩笑是我在这份工作中经历的常规操作,但涉及Jada健康状况的玩笑令我无法忍受,以至于我情绪失控、反应过激。对此我深感羞愧,这不该是我日常为人的表现。”他补充道:“在这充满爱和善意的世界里,没有暴力的容身之地。”
还不知道未来这个暴力行为对他有没有更深远的影响,但起码他道歉了,美国和西方社会仍然有他的容身之地。
而普京,不管他多么爱欧洲,多么想成为欧洲的重要一员,以后他在欧美肯定没有容身之地了。此前拜登称他是战争罪犯,上周五在华沙说他是屠夫。欧洲人现在恨得他要命。
我紧密观察俄乌战争一个多月,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象:因为对欧洲历史与欧洲安全没有认知,又或者对战争没有一个全盘的认识,包括中国在内的欧洲以外的人大都在看热闹,给出各种在欧洲人听起来奇怪的解释。那些认为“受到北约东扩压力,俄罗斯有国家安全危险,普京是采取了自我保护”很有道理的人,文明程度与现代西方人差一大截:不单没有对人权的基本认知,对欧洲在1648年就发明的以主权为中心的《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亦视而不见。不管欧洲以外的人怎么落后,西方人如何不能容忍未道歉之前的史密斯,就如何不能容忍为普京的暴力寻找任何借口。
中国人眼里,俄罗斯和东欧都是欧洲。可西欧人眼里,俄罗斯算不算欧洲,一直没有明确答案。有人认为“俄罗斯就是蒙古帝国的一个后裔”。有人认为俄罗斯如同其国徽上的双头鹰,面朝东西,是一个亚欧大陆的混合体。俄罗斯则自视很高,认为自己是拜占庭的继承者,是“第三罗马”(中世纪后的欧洲各国,出于对古罗马的崇拜,都有自认秉承罗马帝国衣钵的热情与传统,拜占庭自视为“第二罗马”),总之一直心心向往成为欧洲一员。
彼得大帝时期,俄罗斯全盘西化,贵族从蒙古装扮全面转型为欧洲宫廷打扮,同时全面学习欧洲科技,尤其是造船技术(犹如今天学习火箭发射)。在大北方战争中打败瑞典后,彼得大帝在原属于瑞典的国土上建造了圣彼得堡,取得了波罗的海的出海口;同时,引进欧洲建筑师,在当时风靡欧洲的巴洛克建筑风格基础上,创建了Petrine Baroque(彼得巴洛克)风格,令圣彼得堡成为“北方的威尼斯”,魅力折杀不少欧洲人。此时的俄罗斯,还只是称霸波罗的海,尚未有资格进入中欧与西欧的地缘政治。
待到凯瑟琳大帝时期,她向南、向西扩张,使俄罗斯逐渐介入欧洲事务。与18世纪的欧洲富国相比,俄罗斯仍然不是强国。今天欧洲的民主与人权,现在看来都是当时的启蒙运动播的种,开的花。不过当时启蒙运动可没有要推翻帝制的目标,那时人们不过是希望国王能够实施仁政。凯瑟琳大帝是当时启蒙运动的热情支持者,带领全俄罗斯全面学习西欧文化:她结交伏尔泰、狄德罗等法国百科全书派学者,资助伏尔泰长达15年,但从未谋面;她自己撰写了议会立法指令,并坦言其中的思想几乎全部来自西欧哲学家,尤其是孟德斯鸠与切萨雷•贝卡里亚;她相信欧式教育可以转变俄国儿童的心智,使之摆脱落后的俄罗斯大环境的影响;她还慷慨地赞助了俄罗斯歌剧的发展,等等。俄罗斯后来能出现亚历山大•普希金这样的伟大人物,与凯瑟琳大帝的西化政策紧密相关。
但是,当启蒙运动最终引发美国独立战争和法国大革命,开始在欧洲大陆推翻帝制时,凯瑟琳大帝放慢了对启蒙运动的学习。这个放慢,是俄罗斯政治至今远远落后于欧洲政治的起因之一。
回到俄罗斯介入欧洲事务的历史,1648年,欧洲列强讨论和形成《威斯特伐利亚和约》时,彼得大帝还未出生,俄罗斯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国。英法开始在欧洲搞均势外交时,也基本没俄罗斯什么事。不过,由于在1812年俄法战争中,俄罗斯打败了拿破仑,而且乘胜追击,一直追到了巴黎,这场胜利,令俄罗斯终于成为欧洲列强之一,标志是作为四大列强(其他三大列强是奥地利帝国、英国和普鲁士)参加了维也纳会议,即历史上第一次由各国代表共同参与订立条约的洲际性会议。这场会议的结果主导了19世纪的欧洲局势,是欧洲协调(会议制度)的正式开始,此秩序一直维持到一战前,被视为欧洲历史上最和平的阶段。
包括苏联在内,此后至今,俄罗斯一直属于欧洲与世界上的列强。即使苏联解体后,因为其核大国地位,没谁敢小看俄罗斯。据说叶利钦和普京都曾经要求加入北约,但这“房间里的大象”似乎被人遗忘了,美国人当时错过了驯服普京的机会。这个在苏联解体之初曾想成为民主一员的国家,后来开了历史倒车,在其肤浅的民主框架之下,执行着帝国之实。
俄乌战争已经打了近40天。从欧洲角度看过去,无论经济上还是政治上,作为昔日欧洲大国的俄罗斯都已严重与当代欧洲脱节。19世纪被视为能够接受的入侵行为,现在早已被视为刽子手与罪犯的行为。欧洲已经开始认为,本次战争将是改变欧洲地缘关系的又一重大历史事件,其重大关键点在于:普京的武力与残暴(若按19世纪的欧洲标准或许可以叫“仁慈”)激怒了欧美,团结了北约,他们称此战为“普京的战争”,正在并即将继续孤立普京。普京非常愚笨地亲手将自己与欧洲做了切割。
这场武力行为,也导致那些支持全球化的西方人士对经济全球化的梦想破灭,并切碎了认为经济一体就能保持和平的欧洲逻辑。从这个意义上而言,普京被欧洲排斥事小,因为此后的每天都充满不确定因素:在历经主权到人权,历经均势到协调/会议制度之后,欧美人又一次面临如何维持欧洲/世界和平的老大难问题,他们正在寻找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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