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被嘲、被封杀,哭上热搜,但我心中的浪姐第一,是她!(组图)
神曲女王
开播20多天,《乘风2023》(以下简称《浪姐》)霸榜热搜,话题不断。
徐怀钰“划水”、品如艾莉重聚、谢娜用力过猛、Ella陈嘉桦唱组合出道曲、美依礼芽人气断层第一…
更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越南娱乐圈…
抛开对节目的褒贬质疑,乌鸦想特别聊一聊,其中一位原本热度不是那么高的姐姐。
她是47岁依然倾尽全力大胆尝试,用一首《花海》再次火出圈的神曲女王——
龚琳娜。
一提到她,许多人最先想到的,还是那个造型雷人、神情夸张、表演怪诞的形象。
《浪姐》让观众看到了她的另一面。
龚琳娜与美依礼芽双语演唱《花海》
在这档不缺美女的节目里,容貌焦虑让龚琳娜每天都要花很久时间化妆。
小时候,外界的声音就让她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漂亮女孩。
甚至连家人都感叹:如果能和弟弟换一下脸就好了…
家人觉得,弟弟有英俊的脸庞,和龚琳娜婉转的歌喉更匹配。
所以龚琳娜从来不涂指甲油,也不穿粉色衣服,收起了一切关于女孩的“美丽”,选择做一个强大的红色女人。
即使一夜之间火遍大江南北,成为继梅兰芳、邓丽君之后,第三位在纽约林肯中心开音乐会的中国人…
这些问题,也依然是龚琳娜内心深处最柔软、最不愿触碰的部分。
其实,剥开大众对她的刻板印象,就会发现“乘风”二字几乎是对龚琳娜人生故事的高度概括…
离家北上
龚琳娜的音乐梦,与母亲有着很大关系。
年轻时,龚母心里满是音乐种子,但青春却在文革中潦草落幕,只能怀着遗憾,在衬衫厂当普通职员。
龚母把未竟之志寄托给了女儿,因此龚琳娜在很小的时候就上声乐课、登台演出,立志成为“李谷二”…
幼时的龚琳娜和母亲
刚读小学,龚琳娜就加入了当地少年宫的艺术团,每周末都会去唱歌。
这是龚琳娜记忆中,最快乐的幼年时光。
可是小地方的演出机会毕竟有限,为了给艺术团争取更多舞台,少年宫的老师直接跑去北京,在文化部少儿司的门口蹲领导,毛遂自荐…
尽管没有人脉关系,但老师还是靠着勇往直前的行动力,把艺术团推上了全国各地的舞台。
在享受掌声的同时,老师的坚持也激励着龚琳娜奋勇向前,她暗下决心:离开贵阳,去学习更多专业知识…
当时没有网络,龚琳娜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该为音乐梦想做什么努力。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电视上的文化部春晚,一个小女孩正在唱《细雨淋湿了小村庄》,演唱者一栏写着“中国音乐学院附中”。
龚琳娜想知道怎样才能考这所学校,于是给小女孩写了一封信。
一个多月后,她收到了回信,女孩在信中详细介绍了考附中的经历。
缘分总是妙不可言,这个帮助龚琳娜的小女孩,正是吴碧霞…
半年后,龚琳娜去了北京,成为吴碧霞的师妹。
一学年2500元的费用,对家里来说,并不是小数目。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争口气,拿到学校的免费名额,让父母安心。
按照学校的审美标准,龚琳娜的条件并不算好,小个子、山歌嗓、分不清“ne le zi ci”,还黑瘦黑瘦的…
在这个“国家队”的摇篮里,比她有天赋的学生,有太多太多。
但龚琳娜台风好,放得开,乐感也不错,更重要的是她吃起苦来,大有“不疯魔不成活”的架势,拼了命证明自己。
比如,有次龚琳娜照旧第一个来到教室里,正准备练功。
结果一看表,才半夜两点。
她不想再回寝室,干脆拼几个板凳,裹着棉袄接着睡。
早上,老师推门看到这场面,又气又心疼地提高嗓门:龚琳娜,你不要命啦!
好强又忘我,整个中学和大学时期,龚琳娜都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成绩更是没的说,一直名列前茅。
毕业后,她看着同窗抛弃音乐嫁给大款,住豪宅开豪车,从此吃喝不愁。
老师建议她去考研,将来留校任教,因为龚琳娜的家庭没钱没背景,唱歌这条路会很难走。
龚琳娜却很坚定,她知道舞台从始至终都是心之所向。
思来想去,龚琳娜在部队文工团和中央民族乐团之间,选择了每月工资两百块的后者。
她总觉得,不断拿奖评级、循规蹈矩的生活太缺少自我…
因为辜负了团长的期望,内心过意不去,龚琳娜还带着冒傻气的真诚,跑去向对方解释:我不能保证我能不能出名,我只能好好唱歌,好好做人,可是我不可以陪别人睡觉。如果我是你的女儿,你怎么想?
民族乐团给了她梦寐以求的舞台,特别是在青歌赛拿了奖之后,找上门的邀约越来越多,酬劳少的都能顶半年工资。
青歌赛上的龚琳娜
这对事业上升期的歌者来说,理应是最乐观的状态,名和利都在滚雪球…
但龚琳娜却常常眉头紧锁,心事重重。
她发现,自己已沦为晚会歌手——
穿着华美的裙子,跟着预录好的带子对口型,做作地演唱千篇一律的颂歌。
她得知,自己是“筐里的歌手”,等待被人挑选,演唱机会也只是简短的一两句。
龚琳娜怕穿帮,就用麦克风遮住念着“1234”的嘴巴,同时又得保持弧度刚好的微笑…
出卖灵魂的龚琳娜, 迷茫、失落、自责,犹如万箭穿心。
她在心里酝酿着,逃离体制…
回归自我
2002年,龚琳娜在一场音乐会的后台,结识了从德国远道而来,学习中国古琴的音乐家老锣。
迷雾中疲惫航行的船,终于望见了灯塔。
老锣和龚琳娜
龚琳娜纵情高歌时,老锣就用自己民族的乐器(巴伐利亚筝)为她伴奏…
龚琳娜毫无保留地诉说时,老锣就在一旁认真倾听…
龚琳娜百灵鸟般的歌喉,让老锣深深着迷,赞叹连连。
老锣的温柔稳重,也令龚琳娜心生爱慕。
老锣邀请龚琳娜参加德国的音乐节,在那里龚琳娜听到了很多外国人的民族声音,无比自由,无比恣意…
她想起,12岁随艺术团赴法演出的经历。
53天,14站,唱完苗族歌唱布依族和侗族歌,观众好评如潮…
回国之后,龚琳娜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她背起行囊,独自去了黔东南的苗寨,探寻不加矫饰的,真正自由的音乐。
这次采风令龚琳娜受益匪浅。
2004年,龚琳娜和老锣结为夫妻。
婚后不久,她辞去民族乐团的职务,几乎放弃了一切,和老锣搬去德国,潜心创作新艺术音乐…
师友们不看好这个决定,认为她不可能成功,龚母更是气出病来…
在德国的5年,夫妻俩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他们远离城市,跑到偏僻的乡下,在巴伐利亚森林边上,租了一栋带花园的房子。
对当时还没有收入的他们来说,房租是生活上的最大开销。
老锣觉得,只有住的舒心,才能创作出好作品,有了好作品就不愁没收入,有收入就又能继续住漂亮房子了…
贵州人爱吃辣,但当地买不到,老锣索性在花园里给龚琳娜种起辣椒。
老锣还会去森林里捡木头,给孩子做玩具。
做饭、洗衣服、带孩子,给龚琳娜买衣服、写歌,老锣把龚琳娜照顾的很好,以至于龚琳娜越来越依赖老锣。
至于钱,就放在抽屉里,谁用谁去拿。
刚开始,龚琳娜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做的音乐卖不出去,老外对中国人的演唱不买单。
有一次,龚琳娜去某个小镇上演出。
现场观众只有30人,和她的距离很近。
她紧张到找不着调,只能用高音弥补。
但观众的反应不如预期效果,大家在表演的过程中一个劲儿的往后退…
演出结束后,龚琳娜满心不解地问观众:我的高音唱的多好,为什么要往后退呢?
观众告诉她:你的声音一直都是高频,太刺耳了…
龚琳娜顿时明白,不同的环境要选不同的歌,像这种30人的场,轻声吟唱才最适配。
弄懂这些后,龚琳娜的邀约越来越多,很快舞台就变成了上千人的音乐节。
她还会带着家乡的合唱团,和当地的德国合唱团合作,举办专场演出。
她骄傲地告诉外国观众:我们中国的声音就是丰富多彩,我们中国文化就是很富有…
她始终相信,好音乐是有生命力的。
即使怀着五个月身孕,她也坚持在大冬天时孤身一人跑去陕北采风,累得羊水都破了…
觉得音乐学院教的唱法不对味儿,她愣是把《小河淌水》琢磨了十几年。
直到有一天,老锣去外地出差,龚琳娜独自在森林里漫步,月光被夜晚擦亮,一股思念涌上心头。
对着大山,龚琳娜自然而然地唱了出来: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小河淌水》在节目中获得第一名
见多了西方古典音乐的发达后,龚琳娜的心却越来越酸楚。
她不懂,明明中国音乐有着丰富多变的唱腔和曲式,为何演变成了拘泥不化、千人一面的刻板形式呢?
2010年,龚琳娜觉得是时候回家,搜集散落在民间的中国声音了…
不再忐忑
回国后,龚琳娜没想到,老锣创作的一首严肃音乐,竟以一种娱乐大众的方式,火遍全网。
这首歌,正是被封为神曲的《忐忑》。
殊不知,爆火前它就在欧洲拿了大奖…
伴奏运用了笙、笛、扬琴等传统乐器…
唱腔融合了戏曲中的黑头、花旦、老生…
《忐忑》让龚琳娜走上了更大更华丽的流行音乐舞台。
随之而来的,则是无尽的争议、批评,甚至羞辱谩骂。
龚琳娜从不介意“神曲”名号,反而将其视为某种认可。
之后,幽默爱玩的老锣,又创作了《法海你不懂爱》《金箍棒》。
毫无意外,夸张的造型搭配癫狂的表演,首首爆火。
但争议却愈演愈烈…
因干扰球员罚篮,《忐忑》被篮协封杀。
被质疑恶搞禅师法海,《法海不懂爱》遭到禅学社的联合抵制。
来自社会各界的批评声,如洪水一般向龚琳娜袭来…
最让她难过的,是一位老歌迷在看了演出后,给龚琳娜发的短信:我觉得站在舞台上唱歌的你,像个泼妇。
即便身处糟糕的舆论环境,龚琳娜也坚持着自己的原则,站出来仗义执言。
16年,王菲在演唱会上跑调。
一片赞扬声中,只有龚琳娜大胆开麦,指出气息和音准问题是疏于练习的结果。
本是好心劝告,不成想被人追着骂,直到今天微博评论区都充斥着恶语…
她批评《歌手》一直翻唱老歌,没有带头创新引领,沦为模仿秀。
后来答应上《歌手》的条件,便是唱民歌和自己的创作。
当看到央视春晚假唱风气严重,她也不留情面:好遗憾,不真实就很难感人…
但,在这个讲究“圈子文化”的地方,真实不重要,吹捧才是标准姿势,流量才是王道。
曾有人问她:离开体制后悔吗?如果有邀约还会回去吗?
龚琳娜说,她只想把眼前的歌唱好,留住观众。
“哪里有舞台我就去哪里。”
眼前的歌,不是那些病毒式传播的神曲,而是积淀已久的新艺术音乐。
老锣为中国古诗词谱曲,龚琳娜去找合适的唱腔,像极了男耕女织和家庭作坊。
比如,豪迈洒脱的《将进酒》,龚琳娜会用京剧老生的唱腔演绎…
到了屈原的《九歌》,用到的是花脸。
再到李清照的《一剪梅》,又变换成了语气婉约的越剧发音。
连一首三岁小孩都会背诵的《静夜思》,龚琳娜都唱得人仿佛酒入愁肠,热泪盈眶。
龚琳娜相信,只有把握好字词平仄,找到气韵意境,才能与古人同频呼吸。
演出这类歌曲的机会不多,观众更喜欢听震碎头盖骨的高音怒吼,于是龚琳娜从不拘泥于形式,只要有观众她就唱。
为了影响更多人,改变中国音乐跟在西方音乐屁股后面跑的现状,龚琳娜走到哪演出就用当地的少儿合唱团。
她还教老师,教邻居…
慢慢的,她发现老夫妻开始穿情侣装了,焦虑症患者停药了,不爱表达的人开始滔滔不绝…
龚琳娜用江南、东北、河北的民间腔调演绎《茉莉花》
龚琳娜演唱神话题材歌曲《很久以前》
有网友表示:5分钟的歌硬是听出了5000年的感觉
五六年前,龚琳娜离开大城市,搬去了云南,住在苍山脚下,洱海之畔。
在这里,她能更专注地做音乐。
她经常一个人去森林里,就像婚后在德国的那段时光,对着蜘蛛、小鸟、松树、坟墓唱歌…
疫情让老锣和龚琳娜分隔两地,同时也让龚琳娜有更多时间去尝试和跨界合作。
能和年轻人一起玩说唱,也能用一首戏曲版的《爱如火》,站上《浪姐》的唱跳舞台…
想起前几天的热搜上,何赛飞声色俱厉,怒斥中国戏曲届的乱象。
花大价钱拍的戏,拿了奖就放仓库,观众根本看不到。
谈何文化传承?
其实,中国的声乐也处在类似的困境中。
我们一味追求西方的科学发声方法,反而把自己最民族、最宝贵的声音给丢掉了。
多年以来,龚琳娜奔走在少数民族村落,学习大量民歌,为的就是留住老祖宗的声音,寻找未来中国音乐的出口。
如今的她,唱《诗经》《楚辞》,唱唐诗宋词,也唱《山海经》,用千百年前就在这片土地上回响的声音…
舒展、恣意、盎然。
后来的一天,老锣望向龚琳娜的脸说——
“我太喜欢你的小猪鼻和鱼尾纹了,这才是你的美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