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以色列让对手闻风丧胆的秘密(组图)
冼义哲评论分析文章:短短九天之内,整个真主党(حزب الله)高层就近乎被以色列歼灭,其总书记赛义德‧哈珊‧纳斯拉勒(حسن نصرالله,以下简称“纳斯拉勒”)更于2024年9月27日被“精准击杀”,而且真主党的二代目以及多位重量级高官仍被不依不饶地继续追杀,在击杀纳斯拉勒得手后24小时内,纳斯拉勒接班人、真主党情报部门负责人哈桑‧哈利勒‧亚辛(Hassan Khalil Yassin,以下简称“亚辛”)也接著被以色列成功击杀,改写了真主党总书记最短任命时间的纪录。
随后,以色列又马不停蹄地再成功击杀拥有44年真主党党龄的关键人物,真主党南部作战(负责针对以色列发动恐怖攻击)前指挥官、真主党预防安全部队指挥官兼执行委员会成员纳比勒‧卡奥克(نبيل قاووق,以下简称“卡奥克”),一时间全世界都被以色列空前强大的情报能力震撼。
不只真主党,以色列同时剑指宿敌叙利亚
在残存的真主党高层正心惊胆战之际,谁都没料到以色列行动的矛头突然转向叙利亚(الجمهوريّة العربيّة السّوريّة),叙利亚陆军第四装甲师司令、叙利亚总统胞弟马希尔‧哈菲兹‧阿塞德(ماهر حافظ الأسد,以下简称“马希尔”)于大马士革(دِمَشق,叙利亚首都)的别墅遭成功空袭,根据各国媒体报道,马希尔当时正与伊朗官员会面;至笔者撰写本文的此时,对于马希尔的下落依然仅有媒体报道寥寥数字的间接说法,即“叙利亚政府与马希尔失去联系”,就空袭发生后至今仍未恢复联系的时间来推论,恐怕凶多吉少。
由马希尔掌握的第四装甲师,是负责卫戍叙利亚总统府及拱卫首都大马士革的部队,其同时兼任秘密警察部队领导人,正因前述相关职务,马希尔长期被控涉及大规模秘密囚禁与酷刑、镇压反对派、贩毒洗钱、法外处决平民等大量的恶行与丑闻,甚至在叙利亚内战期间,马希尔还被指控必须为对反政府军使用化学毒气一事负责。
行径残暴的马希尔几乎被整个阿拉伯世界视为公敌,阿拉伯国家联盟(جامعة الدول العربية)曾将他列入19人的制裁名单,同为穆斯林国家的土耳其总统艾尔多安(Recep Tayyip Erdoğan)也曾公开痛批其“野蛮”,更罕见的亲自对叙利亚总统巴夏尔‧阿塞德(بشار الأسد)施压、要求解除马希尔的军事指挥职务甚至将之流放。也因此,当以色列可能成功击杀马希尔,许多叙利亚民众乃至整个阿拉伯世界,都对此私下庆赞称快。
短短数日内对周围宿敌大开杀戒、接连斩首成功,让此时全球舆论都在热议,“以色列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以色列让对手闻风丧胆的秘密
众所周知,早在18年前的“2006年黎巴嫩战争”中,以色列就曾三度试图锁定“斩首”纳斯拉勒的相关行动,但都以失败告终,何以这次能够连同纳斯拉勒在内,获得巨量而精准的对手高层情报,从而让每次行动都能“一击必杀”?结合《金融时报》的独家报道与多家国际媒体的相关调查,目前相对完整的轮廓已逐渐清晰起来…
在以色列过去三次斩首纳斯拉勒的失败尝试里,初次败于情报准确度不足,彼时以军空袭时纳斯拉勒已提前逃离;而第二、三次情报都准确,但受限于武器技术,以军所投掷的炸弹未能穿透纳斯拉勒窝点地下掩体的混凝土加固层。其后,以色列便展开了长达近五分之一个世纪的布局,而在以色列这盘棋中,最关键的单位并非名满天下的“以色列情报及特殊使命局”(הַמוֹסָד לְמוֹדִיעִין וְלְתַּפְקִידִים מְיוּחָדִים,即“摩萨德”),而是以色列国防军的讯号情报部队──“8200部队”(The Israeli Unit 8200)。
“8200部队”扮演如同美国国家安全局(NSA)、英国政府通讯总部(GCHQ)的角色,配合以色列在这盘大棋局三大方向的布局:
其一,持续加强“网络作战”能力,透过长期拦截真主党成员各种联络通讯的讯号,整合汇入大数据分析,从中将“有价值的情报”筛选出来,并如同拼图一般将真主党于以色列北部战区飞速成长的武装部队组织网络绘制非常清晰的出来。
其二,以色列布署更多的无人机和先进卫星于黎巴嫩上空,落实无间断监控,从而捕捉出真主党据点所在,透过对于建筑物微小变化的详实记录,侦辨真主党成员活动与武器库状态等详细资讯;正是因为如此长时间的跟踪与侦查,以色列才能精准掌握藏有真主党飞弹、火箭等重火力单位的民居。
其三,亦是最为关键的一点,抓住渗透的绝佳机会。2012年,叙利亚内战爆发,真主党决定派兵前往叙利亚、协助巴夏尔‧阿塞德政权镇压反政府起义,彼时纳斯拉勒认为此乃秀出真主党肌肉的绝佳舞台,想借此证明自身的强大实力,却万万没想到此举招致意想不到的后果──以色列找到了大规模渗透真主党内部的突破口,真主党大规模招募新人以应对战事,严重削弱其过去严密的内部控制机制,为以色列特工大开渗透的方便之门,从而让以色列获取大量高价值情报和数据。
好比真主党用以告慰、纪念烈士的战斗人员海报上,刊载了士兵的家乡、死亡地点及其于社群网络上曾发出的相关资讯,透过对以上这些信息内容的分析,以色列借由大数据挖掘,这些士兵的亲族友人乃至于在葬礼上短暂露面的真主党高层都一览无遗,从而建构出真主党高层间的网络关系。为此,以色列特别成立“9900部队”作为专责单位,负责编写算法与程序,专门筛选海量的视觉图像信息,并发现其中最细微的变化,搭配先进的无人机、网络入侵以及间谍卫星,甚至整合黑客技术将手机变为窃听设备。
从一切综合情报手段,以色列为每一位被确认身份的真主党高层,建立起详细的日常活动资料库,真主党的行动由谁负责、哪些人获得晋升或是私下贪污公款、谁从不明原因的旅行中归来…这些情报在以色列面前都一目了然。正是因为这些锲而不舍的努力,让以色列的情报能力获得极大的提升,被监控对象乃至于其家属的手机、闭路电视镜头、汽车里程数、电视遥控器…全都成为监控工作的辅具,大量资讯的取得让以色列能成功锁定目标的所在地理位置资讯以及即时动态,尤其是纳斯拉勒本人。
为了对付长时间生活于宛若地下迷宫一般的隧道和掩体中的纳斯拉勒,以色列甚至专门开发出一项完善的技术,得以间歇性地锁定纳斯拉勒的位置。早在2020年1月,以色列就曾锁定过纳斯拉勒,掌握了其将与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少苏莱曼尼(قاسم سلیمانی)于黎巴嫩首都贝鲁特(بيروت)会面的情报,当时以色列与美国分享此一情报,让特朗普政府得以在伊拉克首都巴格达(بغداد)提前成功击杀苏莱曼尼,也因而让纳斯拉勒逃过了一劫。
而去年10月7日,哈马斯(Ḥamās)发动大袭击后数日内,纳斯拉勒的藏身地点再次被以色列成功锁定,当时以色列空军的战斗机都已经升空待命,但该次“定点清除行动”之所以最终没有动手,是因为配合拜登政府要求而取消,舆论普遍认为当时美国政府不愿冒让战争扩大的风险。
谍战美索不达米亚,总理都能下场当“诱饵”
以色列在今次斩首纳斯拉勒前,便曾低调而谨慎地进行前置测试,以军与真主党自2023年以哈战争爆发后便不断跨境交火,此间以色列高效率击杀了约数百名真主党低级别人员,相关情报资讯皆为以色列掌握多时,而这一系列击杀行动的范围绝大多数都位于黎以边界线以北数公里处、一片狭小的冲突区域内。但这其实就是刻意要形塑给纳斯拉勒的“错误认知”,使其低估以色列的情报能力,产生“以色列只能触及低阶军官”的错觉,从而认定自己“相对安全”。
不仅如此,就连以色列总理纳坦雅胡(בִּנְיָמִין (בִּיבִּי) נְתַנְיָהוּ)都配合行动,以自身充当“诱饵”。在纳坦雅胡前往联合国开会期间,以色列刻意释放大量虚假资讯,形塑“总理外出开会期间,以军相关军事行动与攻击皆会放缓”的认知,使纳斯拉勒产生自己在这段时间绝对安全的误判。
成功击毙纳斯拉勒后,以国知情人士便向国际媒体透漏,在纳坦雅胡发表演讲前就已知悉此项斩首行动,并且一直在等著情报机构的最终核实确认后再行签署该击杀命令。整起行动的情节事后来看,著实充满戏剧性的色彩。
为贯彻斩首纳斯拉勒的行动目标,以军整合8200部队所侦搜到的所有情资,以及卫星、无人机所拍摄的可视证据,加上军方504部队所收到由线人处提供的情报,综合各方资讯分析,不但无比具体的地掌握了纳斯拉勒所在的位置,就连其所处的地下总部包含深度与确切所在的房间都被精准锁定;也正因如此,以色列空军得以精确计算造成杀伤力最大化的投弹高度和角度,确保摧毁目标。
行动完成后,摩萨德亦投入情报人员确认结果,9月28日(纳斯拉勒被击毙后次日),以色列军方发言人索沙尼(Nadav Shoshani)便在媒体前证实,纳斯拉勒过去的即时动态资讯都被以军掌握。而根据路透社引述知情人发表的报道可知,纳斯拉勒死于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该房间并未被完全炸塌,也显纳斯拉勒对自己藏身地点的安全性充满信心),其遗体完好无损、并无任何明显伤口,最可能的死因──其一是通风系统崩塌毁损导致窒息而死,其二则是巨大的爆炸冲击波导致的爆震伤(脏器与血管被震裂造成内部大出血与功能毁损)。
以色列不计成本击杀纳斯拉勒,真主党新科总书记萨菲丁命运难料
为斩首纳斯拉勒,以色列军方动用了83颗“钻地弹”(Massive Ordnance Penetrator,MOP),每一颗都超过940公斤重,能穿透地面下3至5米厚的混凝土墙后再爆炸(先钻后爆),因此才得以几乎将真主党总部下的整个地宫炸塌。从现场报道的影像可见,被炸出来的坑非常的深,且由于在约地下20米处爆炸,所引发的强震根据官方媒体报道测得震级约3.9级,猛烈程度可以想见。
以色列这次轰炸的目标,是包含地宫在内的真主党总部6栋大楼,目前所有大楼都被摧毁,甚至几乎都炸成了碎片,而如此巨大规模的攻击,也让世人见到为消灭敌人,以色列不计成本的意志。
而随著真主党接连失去纳斯拉勒、亚辛两任总书记,目前纳斯拉勒的表弟、现任真主党执行委员会主席、被认为是二当家(亦有人称其为纳斯拉勒的“影子”)萨菲丁(Hashem Safieddine),已经被真主党协商机构“舒拉委员会”(Shura Council)选举成为新任首领──而其“当选”,显然与其特殊身份有关──萨菲丁不仅是纳斯拉勒的表弟,同时也是苏莱曼尼的“亲家”(纳斯拉勒之子娶苏莱曼尼之女为妻),换言之,他的家族关系使其拥有“双重烈士家属”的身分。
不仅如此,萨菲丁胜选新首领一职显然也具有“伊朗因素”,其个人与伊朗的密切联系,同样也扮演著真主党与伊朗之间桥梁。当把萨菲丁个人身上的标签摊开来看,不难想见对于以色列而言,会如何评价与定位他;在看到以色列对纳斯拉勒如何“出手”后,也让对萨菲丁个人的命运走向会如何感到难料,他会如何“回应”以色列则很可能决定真主党未来的存续。